宋逸顺着阴暗的甬道慢慢滑下去,他踏到实地,从轨道中翻出来。待看见耀眼的阳光,他不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但闯入肺部的空气并不似他记忆中的清新沁人,弥漫着许多小颗粒,呛得他一阵咳嗽。
这是战争无法抹去的伤痕。宋逸顺着街道,往酒馆正门走。明明只有两条街的路,他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或许他仅仅只是对于生命最后一刻的缅怀。又或许只是在看见萧瑟的景象后,心中涌起一股热流。或悲伤,或痛苦,或仇恨,宋逸自己也说不清。
他拖着沉重的思绪,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他设定好的故事。
宋逸像往常一样,走进了酒馆。朱白迎了上来,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宋逸朗声道:“来一碗面。”朱白应了声退下,宋逸知道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可他面上泰然自若,手装作拿钱的样子悄悄捏住了口袋里的枪柄。
他走到事先商议好的位置,那儿放了一个铜质花瓶。这样正好能使宋逸将日军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宋逸看见许多枪口对准了自己,但他明白这些子弹不会要他的性命,因为藤野不会让他这般轻易地死去。
但他不会等他们出手。
朱白很快将面端了上来,宋逸清晰地看见许多日本兵的手指搭上了扳机。
宋逸拿了筷子,在碗里挑起几根面条,嗅了嗅,他还未有动作,一声枪声划过了静谧。
宋逸心感计划有变,他们之前约定以他摔碗为暗号。可他什么也没做,战争已经开始了。
下一秒手臂突然被大力拉扯,他是被整个人扔到屏风后面。一颗子弹穿过屏风,但因为阻力,并没有打到宋逸。
宋逸极快地拔出枪,对着栏杆旁直接两枪,两个日本兵倒下。
火力微微减弱了一些,待他想看清楚如今的局面,胳膊却被人一扯,宋逸回过头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最好的战友——李决,外号“竹竿”。
宋逸知道情形危急,不可多问情况。他随着李决通过暗道,来到了他们平日里商讨事情的地下室。宋逸压不住心下的疑惑,口气严厉道:“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按命令行事!”李决平静道:“这都是朱老板的意思,我们也都同意了。”“什么!”“宋逸你不可以死,你的死可能会带来怎样的动荡,你比我更清楚。更何况在酒馆中对敌,我们也很有优势。”
宋逸明白,经此一事后,酒馆是根本不可能再成为联络地点。朱白想让酒馆发挥出最后的作用,这样的想法没有错,可他却不愿与自己商量,也许他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同意他们这样冒险的。
宋逸心中有万千思绪,李决连忙道:“宋逸,你等会从暗道走。日本人在河边布下了天罗地网,从水路逃是不大可能的,只有先找个藏身点,等他们稍微放松一点再逃出去。”
如今朱白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宋逸即使心中再有不愿,他也懂得审时度势。“你们一定要小心!”宋逸再次嘱咐道。
“哎,等一下。”李决叫道。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白马褂,就是民间小贩常穿的衣服。那衣服上布满了黄色的汗渍,常年累月地,整件衣服已辨不清原先的颜色。
宋逸明白李决的意思,他三下五除二地换好了衣服。李决拿了一把枪和几板子弹放在宋逸的手心里。“宋逸,一路保重。”宋逸点了点头,拍了拍李决的肩,算作道别。他转身离去,没有留意到李决眼中决绝的泪光。
待宋逸消失在暗门处,李决将宋逸放在桌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在四肢和腰间裹上毛巾,现在他的身形与宋逸十分相似。
他缓缓地盖上了帽子,手中紧握着一只小号手枪,他顺着来时的暗道爬了上去。
现在,他就是宋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