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城，一处深院。
望着头顶的星空，一位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忧愁写进了脸上的皱纹，无奈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又看了看手边的书卷，颤抖的手轻轻放上去，“这是机会吗?”
赤瞳官立学堂，生活区，阳春楼。
说起来陶仁已经来了很多天了，但是天生对于事物名字不敏感，在院主口中得知自己所住的是阳春楼，坚定拒绝院主要把他单独安排在一处静谧之地让院主摸不着头脑之后，一个闪身便出现在自己房间门外。
少年推开门一下子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反手打出一道灵力关上了门。
“老狐狸，小爷我吃的盐比你喝的水加起来都多。”埋头在床垫里，整个人大字样趴在床上。
陶仁在回春间醒来后与院主和那位不知名的医师一起在青雀大街上一家装饰古朴的酒楼吃了暮食。原因嘛，很不巧那时已经订不到城内更奢华酒家的雅间，仓促之间只得在陶仁强烈建议下就在青雀大街的一家最近的酒楼解决了暮食。
这顿饭让陶仁对这位老奇人府主感到挺不解的，似乎是在畏惧自己，又似乎是有求于自己。到是那位医师，似乎真的是乡野散人，在老府主的盛情之下也未一同出来。
用陶仁的话说，这顿饭可圈可点处挺多，就是那位老府主试探的太多。
闭上眼，缓缓延伸自己的神念覆盖整栋楼，整个生活区，整个赤瞳官立学堂。神念与心神不同，监控的只是力量波动而无物体移动，对灵力等完全内敛接近的目标监视较弱，特别是在自然灵力魔力等稀薄的敌方，当然也对监视者来说负担小很多。
阳春楼外是一片空地，栽种一些赤霞域常见的花草，当然是主基调为红，阳光不够就靠灵力供给，其他地方也同理，而灵力供给就会导致有序的灵力逸散在空气里成为无序散漫状，造成环境的灵气充沛。在这种环境中，监视灵力波动其实是最为有效且省力的手段，当然，是一般情况下。
一道伛偻的身影不紧不慢地靠近阳春楼。一道神念突然传给陶仁，趴床上的陶仁动了动手指，门开了。
“巡检司。”
门外响起了略有沙哑的声音。“老朽想请巡检司同老朽走一走。”
陶仁把一嘴脏话咽下，他并不想与这名天域记录为黄四的老人起冲突，当然，只是不想。
“黄老爷子怎么有空找我这个小毛孩哩?”换上笑脸的陶仁揉揉睡眼。翻身坐在床上，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
“巡检司说笑了，我等修行人但凡长得年轻，都是老怪物。”老人颧骨略高面目慈祥，像是邻家老翁，却是身着在赤霞域华贵异常的赤霄雷兽服，血色的布料被灵力充盈，在空中舒展，衣带飘飘。
陶仁无奈，瘪了瘪嘴，“行，老爷子，小的我这就陪您走一走。”
黄四咧开嘴露出并不整齐的牙齿，“那就走吧。”大袖一甩，二人出现在了楼下。
没看陶仁，黄四自顾自走着，步子不大，很容易跟上。陶仁目光微凛，有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老爷子就让我陪着这样走?”陶仁问到。已经走出了不远了。
“巡检司，老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黄四在陶仁身前两步停住，背对他，目视前方。
陶仁略微躬身，“叫我陶仁即可，黄老爷子请讲。”一座法阵陡然在其脚下出现，笼罩二人。
“陶司可想过为何各大天域征战不休?”
“各个天域都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在其势力范围内再某些无旧时丰富的资源，比方说，信仰，神矿，灵药等。”察觉到老人微微的摇头之后，陶仁也跟着微微摇头“还有就是，他们想战。”
“陶司也是明白人。敢问高阳如今吃下了三个大型界域之后还有实力征战与否?”
“没的话应该是全域驻军的情况。”
“所以有了巡检司?”说着，黄四继续向前走去，陶仁带着阵法也跟着移动。
“是也不是。我司成立的原因不是为了控制边疆。”顿了顿，“只是维持治安。”
“哦?这么说高阳本域治安好的很咯，都外派到了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
陶仁笑笑，不置可否。
“黄老，大体上赤瞳王朝还有对赤霞域的完整控制，如果全面开战的话可就是没咯。”陶仁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哼。”
陶仁见势立即发问：“黄老年轻时也参加过荆棘域战役对吧。就是那个被一株神灵荆棘占领的界域。”
“你高阳天域的这些阶位划分好怪。”
“是啊，神之后的阶位故意混淆的，习惯了就好。神灵，神明，神祇，既是神的形式又是我们强行割裂的阶位，毕竟总得弄出来称呼吧，我们可没功夫个个都安排个某某神某某神的。”
“那时候黄老好像是在洪荒神朝领军吧。”继续回到自己的话题。
“是又怎样?”
“在付出近半伤亡之后仍未击杀对吧。”笑意更浓。
黄四沉默了。
“个人伟力往往比一群普通人联合起来更强。就算被强行吞并的三个大域联合起来也不是天域一支神军一合之敌。”
陶仁与黄四距离在刚刚渐渐拉开，已经有了约莫五步。
“那也只是人不够而已，万亿虔诚信徒浇筑的神明金身还不是能击杀神祇。”
“但如果神祇带着母地呢?”所谓母地就是诞生神祇的地方。陶仁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你呢?”
“我又不是神祇。”陶仁笑了笑，否定了。“但是嘛，有其他的。”
赤霞域外，一层明黄色界域壁将赤霞域与虚空分离，壁内生机勃勃，壁外则是死寂，空无一物，只有无穷远的地方赤霞域的太阳在散发光芒。
就在冷寂无人处，数个处隐蔽法阵突然全速运转，喷吐霞光。驻守人员在惊讶之余也开始全速运转，紧急构筑单向传送阵和单向接收阵，争取与本部取得联系。
高阳天域一座军营，突然吹响的号角惊醒已经入睡休息的将士。
“报——！”精瘦的士兵穿过高大力士抬起的数重大帐门帘一路狂奔到一桌已经穿戴甲胄的大汉身后。
对着上首的中年男子行礼后喊道：“禀报将军，连接赤霞域一座紧急传送阵突然全速运转，天域有不明神力高速通过传送，挤占通道，前哨通讯被切断！目前正在与前哨建立临时传送阵！”
“知道了。”将军扫视了一周跃跃欲试的下属，“整军，夜袭，突入界壁战，吴苟为先锋，目标赤霞域。”中年将军说着带上兽脸狰狞的头盔起身，“殿下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了。”
“好！先锋军集合出发，本将随后就到。吴苟，如果没打起来先在外面等着。近卫军拦的话，别起冲突。其他人随时准备接替先锋！”
“领命！”一众将士退去。将军系上剑鞘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大帐。
迈入阴影中的一座帐篷，“殿下，陶司可能遇上麻烦了，但是有近卫军把守，老爷子的意思可能是不准许外人插手，也有可能只是想保证陶司的安全。要老路说，有近卫军在咱操什么心，那可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他们护不住老爷子不会放过他们。”
阴影里，一个急切的声音传出。“路将军，陶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的，还请将军……”
“老臣明白，都明白，但是毕竟老爷子的意思难以捉摸，殿下再怎么也不能跟天域对着干不是。别看老臣现在是天域正式册封的将军镇守一方，但是给我再多的胆也不能和近卫军对着干啊，咱们原来的实力殿下也知道，除了。”看了看四周无人。“除了陛下，我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近卫军领军的将官全是神级，哪怕只是其中一支，也至少有两位带队，老路我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啊！”
“明白了，谢过路将军了。”
“殿下还是早点歇息，老路定竭力护陶司安全。恕老臣多嘴，大公出关后去哪了，殿下可知道？”
“家父好像受邀在故友处巩固修为。”
路将军不再追问，行礼后退去。
于此同时，高阳神朝的帝都——高阳城内一座雾霭环绕的阁楼内，一名黛色长袍的青年和身前的青衣老者在一个方形水缸上缓缓移动一个个或黑或白的圆锥形石子。
“你可真的心大。”青年在老者说了什么之后满脸无奈。
老者也是一脸无奈，“我可不觉得他那么安分没试探过我说的封印。”
青年甩了个白眼给老者，手上继续动着自己那方白色石子。“万一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是肯定会出事的，就看他怎么处理了。”老者没有理会白眼，也继续动着自己的黑色石子。
“那我就不去了？”青年脸上表现出愤懑，“那我这么积极不是亏了？”
“是啊，你亏了。说起来，已经不是你记忆里那样了，这些年你闭关不知道他多强了。”顿了顿，老者抬起头正色道，“我看不懂。”
青年脸色变得严肃。“静观其变。”
“嗯。”
赤霞域，赤瞳城上空。
“黄老爷子，您走走看看在城里看看就好了，非把我拉到天上来干什么啊？”陶仁憨憨地笑着，看着七步外的黄四。
“陶司，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奴仆。”黄四神情严肃，浑浊的眼睛注视陶仁阴沉的面目。“老朽修行万余岁月，不曾侍奉二主。”这下陶仁明白了，赤霞域以前一定是已经臣服了一大天域，如今被各剩余天域划分给高阳，必定有反心，在如今代表高阳官方势力的赤霞巡检司遭到打击之时爆发。
黄四的气息陡然沉重，灵力在双手汇聚，引动大风吹起陶仁的衣襟，“在下黄恒毅，斗胆向高阳请教！”灵力化作血色战甲武装了老者伛偻的身形，不知多少年了，这副躯壳再一次挺直了腰板，旁人并不知道这是在黄恒毅受伤所致，挺直腰板的疼痛唤醒了他战意与怒火，无尽的火焰逆着狂风喷吐而出，又将陶仁向外吹去。
“黄老，真要走到这一步吗？”陶仁任由火焰焚烧，缺连衣衫都未破。
“高阳真的想要吞掉赤瞳吗？”黄恒毅身躯舒展，深蓝的雷兽在火焰中扭曲而出。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陶仁眼睑低垂，转头看向下方的赤瞳城，一层灰蒙蒙的东西隔绝了他的目光，还反射了头顶的璀璨星光和身前的熊熊火焰。低语“希望你们的人能冷静。”
没有同样巨大的动静，没有灵力带动的气旋，也没有喷薄的火焰，一双棕黄色臂铠在赤色院服上浮现。
转瞬间，掩盖星辰的光芒在灰蒙蒙的屏障外绽放。
“那便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