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悠悠,水悠悠,月印金枢晓未收,笛声人倚楼。
芦花秋,蓼花秋,催得吴霜点鬓稠,香笺莫寄愁。
一团灯心幽幽暗暗地在眼前亮着,窗外传来不知是风声还是下雨声,只是窸窸窣窣地响着……她的眼睛睁开又合拢,合拢了又睁开,眼前的景象,竟是那么的朦胧……
迷糊中仿佛有人在喂着什么,好苦哟,浓烈的中药味呛入喉腔,她猛地清醒过来,这,这是什么情况呀……
眼前的拿勺喂药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还算年轻的脸上满是焦急疲惫的神色,不过,怎么她好象穿着古装?一件深墨绿色的长襦裙裹着她窈窕丰满的身子,外罩着浅色的青缎背子,松松挽着的髻边还斜插着一根翠玉簪子;身边那位端着碗的是个小丫头的打扮的女孩子,十一、二岁左右的年纪,头上梳着双丫髻,戴着两朵红绒花,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满是担忧的神色;再看看身边扶着自己的这位,三十多岁的妇人,面色憔悴,身着铁灰色的土布袄,也挽着髻,可没有插簪子,但在额上却系着黑色的兜子。
天,这是些什么人呀?
忽然觉得不对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伸出手来,那,那是三、四岁的小孩的手,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打击带来了万钧巨力,全身其热如焚,她仿佛全身都在燃烧,五内俱摧,终于支持不住,再一次地昏过去了…….
第一章今世是何世(上)
迷迷糊糊中,她被细细碎碎的小声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哦,眼前是顶白布纱帐子,自己原来睡在一张雕花架子床上,身上盖着是大红锦缎被面的被子,头好痛哟,伸手扶下额头,再看看,嗨,还是小孩的手,手指头胖胖短短的。
“珍珠,这次小姐的烧可退了,烧了这么几天,可累死我了。”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响起。
“你真真不害臊,你才守了几时,你没看柳妈妈才是真的累,天天都这样不分白天黑夜的守着,这会儿眼看小姐烧退了,身体又是实在受不了才让你我守着个一会,你呀,你小心等下这些话被她听见会骂你个狗血喷头,你这小懒骨头。”那个叫珍珠的不紧不慢的声音接过话。
“知道了,其实我也没抱怨,我还不是为着小姐烧退了高兴吗?那天若不是老爷骂小姐,小姐又怎会受了惊吓而发烧生病了。”尖细嗓音说。
“怪不了老爷心情不好,听说外面都在打仗,说是咱大明朝灭亡了,北边京城那边已经是清狗占领了,好在我们这边是在南边,还没打过来了,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再说,老爷的嫡亲哥哥被奸臣所害下了大狱,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整个家族了?珍珑,其实以后老爷和夫人都还不知道会怎样了,你我更加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嗨——”珍珠低声叹气道。
“你是说会卖掉我们吗?我可不想被卖掉,老爷夫人都是和蔼的人,对我们也好,少爷们也和气,小姐也很可爱,每天吃得饱也穿得暖,活儿也不重,这么好的东家我可真不想离开。”珍珑发愁道。
什么?明朝灭亡了?那现在是清朝?意识到自己可能穿越了的情况下急于想搞清楚自己所处之地,动了动身子,想爬起来,不想却惊动了门口的两个小丫鬟。
“小姐醒来了?”进来说话不紧不慢的是叫珍珠的,好象就是前面醒来时看见的那个只有巴掌大脸庞的丫头。
“小姐感觉怎样了,想不想吃点什么?”尖细嗓门的那个是叫珍珑的。
俩丫头都同样梳着双丫髻,头上都戴着两朵红绒花,身上穿着的同样式样的青布袄子,双眼皮大眼睛高点活泼点的是珍珑,单眼皮小眼睛矮点却沉稳多了的是珍珠。
不敢说什么,怕自己说错什么,只微微点点头,珍珠拧了热帕子来帮着擦了脸,珍珑端来一小碗粥,粥是早熬好的青菜瘦肉粥,温在一个大瓮里,随时舀出来吃,还是热的。
服伺她吃了一小碗后,珍珠就不让她多吃了,说是怕积了食。漱了口净了脸后,珍珑已经带来人来,来的是那晚拿勺喂药的少妇夏氏,也是本尊的亲生母亲。
“章姐儿,你醒了。”夏氏看见醒了的她异常欢喜,一把把她搂入怀中。
“姐儿醒来就好,烧又退了,真是恭喜夫人了。”夏氏身后跟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藏青色的棉袄,脸庞圆圆的,堆着谄媚的笑,章姐儿不是很喜欢她的样子,目光别开,把脸凑进夏氏怀里。
“好了,曹妈妈,去前面要姚管家去找老爷,就说章姐儿醒了,要他得空过来看看。珍珑,去厨房看看有热水吗?顺便看看药熬好没有,等姐儿泡了澡,就端过来。珍珠去准备换洗的衣服。”吩咐好了后,夏氏轻轻抚弄她的头发。
眼前的夏氏已经退去那日的疲惫,面容佼好的她长得丰满合度,端正秀美,虽不象少女般娇艳,但别有一种天然的风致和韵味。
“娘?…”不确定的小声叫了一声,夏氏微笑着答应,章姐儿心里安定下来。
自己上辈子母亲已经过世多年,父亲又找了新妈,亲情淡漠,后来自己的结婚、生子,生活本还算美满,但由于性格不合,后又离婚,由于经济问题,孩子归了他爸抚养,好容易自己昏天黑地累死累活地辛勤工作攒了点钱,想把孩子接过来自己养育,结果就莫名奇妙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好象是狗血的清穿加魂穿。
还没回过神来,珍珑和珍珠二人就把章姐儿扒光了弄进灌满热水的大木桶里,好舒服哟,顾不上被扒光的害羞,反正自己的身体还是三、四岁小小孩的还没发育的样子,管它了。
章姐儿享受着前世未曾享受过的泡澡,眼睛禁不住都眯起来了,是了,换了谁在出了大汗后全身汗粘粘的不想这样舒舒服服洗个澡了,何况还是这样大的一个“浴缸”里泡。
沐浴后由珍珠绞干了头发并换上干爽洁净的月白色内衣,外罩上粉红缎面的夹棉袄和棉裤。
珍珑捧出一个三层的黑漆匣子,把最上面打开来,里面支起的是面方形铜镜,章姐儿凑到面前,镜里显出一个甜美小萝莉的面容,这铜镜自然照得不如现代的玻璃镜那般毫发毕现,不过也能看得出镜子里有个可爱的女娃娃,看那个她有着大大的眼睛,还有鲜艳得象苹果一般的两颊,真恨不得咬她一口。不过现在看来还有点胖乎乎的,可是自己娘亲都这么美,自己今后长大了当然也差不到哪去了。
夏氏拿出一把宽齿梳子,慢慢帮章姐儿梳头。
章姐儿的头发又细又软,不算很长,还没有全干,不能扎起来,现在只能先梳顺了披散着。
趁着这会工夫,珍珠已把房里收拾整齐,珍珑端来刚熬好的中药给章姐儿喝。
哦,天,浓烈的药气扑面而来,章姐儿立刻就苦下脸来,是哟,任何人,谁喜欢喝这个,这时就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前世那方便服用的药丸来。
“乖,要趁热喝才有效,等会了奖励你吃蜜饯哟。”夏氏柔声劝说。
不想门突然被推开了,冲进来的是两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娘,娘,妹妹醒了吗?”两人急急刹住脚,差点就撞倒章姐儿。
“你们两个不能稳重点,撞倒妹妹怎么办?”夏氏道。
眼前的两个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哦,真的好神奇,真人版双胞胎小正太。
章姐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想从中找出两人的不同,着青莲色袍子的清秀些的笑着的是哥哥焱(读音验)哥儿,着铁灰色袍子壮实点的正对章姐儿眨眼的是弟弟燮(读音谢)哥儿,两人都是出生时五行缺火,因此都取了这带火的名字。虽然现在是还没长开,但这可爱的正太脸已经预示着将来长大的美少年不知道会夺走多少青春少女的芳心。
不过这还不是清朝吧?两哥儿可没剃头,只是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两个发髻儿。
再看看后面走进来的那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也是一般样没有剃头,只在头顶结发髻并用网巾缠绕来固定住头发,很明显还是明朝发式,怎么说明朝灭亡了呢?
“怎么,章姐儿不想吃药吗?”还没回过神来,章姐儿已被那青年男子抱起。
“章姐儿,怎样了?好些了吗?让爹好好瞧瞧。前面是爹不对,不该骂我家乖乖章姐儿,别生爹的气好吗?”
耳边刚响起好听的男声,眼前突然放大的男子的面容近得让章姐儿的脸突地发起烧来,自己前世也是三十来岁才穿过来的,这下被个和前世差不多同龄的陌生男子抱在怀里,特别是这样的帅哥居然是自己这世的爹,嗨,真是尴尬万分。
前面那两个可爱小正太是哥哥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年轻而又帅气的爹,怎么说呢?真不习惯。
抱章姐儿的正是本尊亲爹姚孙森,虽然面对着章姐儿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但略微苍白的神色仍透出他眼底浓浓的忧郁。
帅哥老爹就接过夏氏端来的药,哄着章姐儿喝下,看那小脸儿苦得皱成一团,刚好珍珠拿来一盒子各色蜜饯,帅哥老爹便从中拈了一枚蜜制李子放入章姐儿口中。
吃着帅哥老爹喂的李子,看着帅哥英俊的模样,居然觉得中药的味道也还不错,当然那蜜制李子更好吃,恩,还想吃一颗。
眼瞅着小苦脸变成小甜脸,姚孙森好笑着又拈了继续喂她。
“爹,爹,我也要吃。”燮哥儿看章姐儿吃得香甜,也叫着要吃,焱哥儿虽没开声要,脸上也有跃跃欲试的样子,是咯,七、八岁的孩子哪个不是好吃鬼。
“你妹妹是吃药太苦了才吃上几个,你们又没吃药,吃什么。”话虽这样说,姚孙森还是允了两小哥也吃些。
“妹妹,试下点这个。这个好吃。”焱哥儿拈了几颗自己最喜欢吃的奶白葡萄放进章姐嘴里,看她小脸儿笑成一朵花的样子到比自己吃更高兴。
“是哟,这个更好吃了,来尝尝。”燮哥儿有样学样,拈的是金丝蜜枣给章姐儿。
章姐儿小嘴里含满了各种蜜饯果子,含含糊糊地向两哥俩道谢。
姚孙森和夏氏看三兄妹互相关爱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笑。
“老爷,大老爷来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在门外禀报。
“请他到厅里奉茶!夫人,我先过去了看看大哥来有什么事情,你带着他们三个,等下看看大哥是否愿意中午一起用饭。”姚孙森放下章姐儿,转身对夏氏道。
“好的,老爷请先过去,别让大哥久等,过会我会派曹妈妈来。”夏氏起身相送,两小哥儿和章姐儿跟随在后行礼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