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图话音刚落，“星空”闪了几闪，消失不见。圆形的密室穹顶一片光明，四周不过三米方圆，贴角落有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孩子畏畏缩缩地，很害怕。
“真神……是你？”
“嗯。”
“哈哈！果不出我所料，明秋风真弄个孩子当真神。”乌图蹲在“真神”面前，上下打量，差不多了，开口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明白？”
“嗯。”
“你叫什么名字？”
“真神。”
“姓什么？”
“不知道。”
“当真神多久？”
“从小就是……”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被乌图吓哭。乌图算算时间，自己在海角堂被困六年，出来现有三年，距离上次真神更替的时间已有九年。这孩子十来岁，差不多刚断奶就被明秋风弄来当真神。如果不让他接触别人，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他是不是神族的人都不确定。想要确定这孩子的身份，除了问明秋风外，没有办法。
乌图又问：“平时谁管你？谁教你？谁和你玩？谁和你请示神谕？”
“我身边都是秋风大长老的人。他让我每天在大殿没人的时候自己玩一个小时。如果有事要神谕，就让我在神谕上画押。上面写什么，我看不懂。”
“画押？你这么大还不识字么？”
“伺候我的只有丫鬟，没人教我写字。曾经有一个人教过我‘真神’两个字怎么写，然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了。丫鬟里谁要是和我亲近，也会再见不到。”
乌图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他压了半天火气，最后说：“真神，我带你出去看看世界好不好？”
“不！不！”真神惊恐地缩着身子，“秋风大长老说你是坏人。”
“你知道我？”
“你是乌图。你想要杀死所有人。”真神紧张地看看他，又补充道：“你快走吧，等秋风大长老来就糟了。”
乌图再一碰他，真神哇哇大哭起来。这下把乌图给难住了，强拎出去，未免欺负小孩，现在给他留下坏印象，以后不好相处。他想了想，转身退出密室。
“真神在里面？”道未迟问。
“是个小孩，吓坏了，不肯出来。”
“我去把他抱出来？”
乌图摇头：“你去大考场那边，把真神的丫鬟找来，要快。”道未迟得了命令，遁出真神殿。不到五分钟，他拎着一个丫鬟来到密室门口，轻轻放下。
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乌图让众人退到殿外，指着自己鼻子说：“我是乌图，你叫什么？”
“文柔。”
“挺雅致的名字。”乌图笑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您……吩咐。”
“你进去哄哄真神，请他出来。如果五分钟内能做到，这口飞剑就送你。”乌图从空间中取出一口上品飞剑，精光四溢，瑞气纷纷。
“真的？”文柔望着乌图的眼睛，生怕他说笑。
“阎王爷不差小鬼的账！”乌图朗声一笑，把飞剑塞到文柔手里。宝剑在握，文柔原本紧张的心情立即变成激动的心情。她请乌图拉开门，走入密室。没用五分钟，室门打开，真神在前，文柔在后，手拉手，战战兢兢地来到乌图面前。
乌图还没开口，真神先道：“你，你家真的被秋风大长老灭门？”
“当年鸡鸣山尸骨成堆，碧玉峰鲜血遍地。乌图今天上山，就是为报仇。不过殿下不用怕，我只找仇人，与别人无关。”
真神颤抖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但手还紧握着文柔，不肯放开。乌图看他情绪稳定，道：“蜀山的人还在顽抗，我想请真神殿下出面，让他们投降，不用再有人死。
“他们会听我的？”
乌图笑道：“有时候，人们很想投降，但需要一个台阶。否则别说真神，就算天羽神也没用。懂不懂？”
真神貌似懂了，“那你带我去吧，我试试看。”
乌图令小花伏在地上，让真神上去坐好。小花呼地一声飞出殿外，乌图在旁照应，风驰电掣般赶去碧烟峰。五十里路程片刻就到，这里的战斗已接近尾声。光明联盟形成包围圈，把敌人逼进一条狭窄的山沟。漫天飞剑，神族子弟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还击，只有藏在巨石下挨命。
真神借着微弱的曙光往下看，漫山遍野都是奕奕灵光。无数飞剑散落在山前，没人顾得上收拾。灵器的主人或惨死阵前，或奄奄一息，蜀山神地变成修罗场。真神眼里充满泪水，喃喃自语：“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为什么要杀人？”
乌图道：“我不杀他，他就杀我。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快叫你的人不要放飞剑了，他们都躲到山沟里去了，打不过你的。”
“收兵不在于我，而在于你。你发话让他们投降，我可以不杀俘虏。”
真神大喊：“蜀山子弟，你们已经尽力了。本尊现在命令你们交出灵器，向乌图盟主投降。”他的声音经过变音阵法修饰，变得沉稳威严，在漫天杀伐声中振振而响，颇具神威。
神族弟子有的听过真神声音，心里一凉。听这意思，真神已经被乌图劫持，他这是通过真神的嘴巴逼自己投降。真神又喊一遍，光明联盟的飞剑灵刀逐渐收回，有胆大的神族弟子从大石后探出头来，向天上喊话：“真神殿下，是乌图让你劝降我们么？”
真神不敢冒然回答，请乌图示下。乌图道：“殿下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真神深吸了几口气，开口道：“乌图没有逼我，是我主动来劝你们投降的。各位弟子，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你们会全军覆没的。”
“我们怎知投降后不会被他斩尽杀绝呢？”
乌图朗声长笑：“乌图和诸位讲明，我报仇只找仇人。当年参与屠灭乌家的元凶我一个也不放过，至于帮凶和未参与者，你们投降我之后，神族地位可以保留！”
事已至此，抵抗也是枉然，神族弟子纷纷缴械投降。各式灵器从谷底慢慢升起，被光明联盟逐一收缴。收完灵器，神族子弟鱼贯而出，一个个高举双手，垂头丧气。辰欢令手下人把俘虏登记造册，点穴后再用符灵锁具牢牢锁了，专人看押。事情办完，旭日东升。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剩下的人都过来围观真神。人们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像围观大熊猫。吓得真神躲在乌图身后，拉着他衣襟不放。乌图道：“这个孩子从小被明秋风圈禁，是他的传声筒。你们不用大惊小怪，各自整理队伍，把战况报到辰欢堂主那里。”他交代完，带着真神、猴头菇、叶幽等亲信飞回真神殿。
猴头菇很喜欢小孩，真神模样俊俏，性格乖巧，猴头菇时不时摸摸捏捏，逗他说话儿，简直爱不释手。真神也从紧张的情绪中渐渐放松，话多起来。来到殿外，道未迟、狂鬼等人已在等候。乌图询问一番，各位堂主、副堂主、队长、副队长都无大碍，只等辰欢报回战果。乌图让众人先在殿内休息，他和真神进入密室。
真神见乌图又带他回来，吓了一跳：“你还要关着我？”他头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虽然并不像想象中的美好，但比真神殿的吸引力大太多了。所以很害怕乌图和明秋风一样，对待囚犯一样对待自己。
乌图猜到他的心思，笑道：“我不会关着你，但殿下也不能想去哪去哪儿。”
“那我到大殿门口玩一会儿行不行？……你可以派人盯着我。”真神的声音比蚊子还小。乌图看着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鸡鸣山上的事。想到鸡鸣山，心中不免酸楚。他摸着真神头顶，认真地说：“刚才你做得很好，几句话就拯救了这么多人生命。现蜀山联军主力在红泥岛，你能不能帮我劝降他们呢？”
“秋，秋风大长老也在红泥岛么？”
“在。”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真神言语躲闪。
乌图知道真神怕极了明秋风，不再逼他，和他随意聊几句。“对了，你的声音怎么可以忽然改变，是用灵颜术么，谁教你的？”
“秋风大长老教的。他说我奶声奶气地不好，给人说话要有气势。所以教我灵颜术里的变音法。”
“你这么小，居然能把变音法用得这么熟练，第一次听，我都没听出来。”乌图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塞给真神，“这糖果算我的贡品，请真神殿下笑纳。”
小孩子见糖心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说：“变音法没什么的，我只学了半小时就会啦。这个和‘天墙术’比起来太简单啦！”他嘴里塞着满满的巧克力，说话呜呜囔囔。
“什么是天墙术？”
真神随手捏诀，瞬间画下七八十种符法，速度之快，连乌图都看得眼花缭乱。一个个金色灵符在真神眉心发出，散布到密室穹顶上。最后，真神的小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拍，整个密室又变成星空的模样。乌图又仿佛置身天际，脚下是一圈圈涟漪。
“这就是天墙术！？是你布置的迷幻阵法？怎么可能！？”乌图的三观几乎要被颠覆。他也听说过有天赋异禀的人，但眼前这个小孩显然比他见过或听说过的最神奇的神童还要强一百倍！刚进入密室的时候，乌图还以为是这间密室有开关，任何人都可以发动阵法。现看见真神的“表演”，才知道原来这欺骗了自己视觉的迷幻阵居然是一个十岁孩子布置的。乌图拉着真神的小手，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是谁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