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打开手机了,手机里有很多个未接来电,竟然是爸爸,还有程润之的妈妈,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他们是惯不会没事“打扰”我的,或者说根本就不会“打扰”到我。这个事情一定很急迫,看这未接来电的时间,爸爸的最早4:35,之后还有几个。程润之的妈妈打的是5:00,只有这一个。当然陌生人的号码打的最晚,也是打的最多,从5:11到现在5:30足足打了十几个,定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预感着是那人。
我立马起身坐着,打了那个陌生给号码,刚拨过去,那边电话的铃声响起来,那人就接了。那人粗重的嗓音道:“是阿简吗?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生身母亲的……朋友,她现在快不行了,你……能过来吗?”
我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不会是那女人的爸爸。我心里震撼,如若不是万不得已,那人应该是不会联系我的。毕竟,想要拿钱的话就必须与我断绝关系,不得探视。
我眼睛先闭上,忽儿道:“你们现在是在医院吗?或者说你们在哪个医院?我刚听到有护士的声音。我爸爸在那里吗?”
那人先是一愣,阿简的语气向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一样。他自己与阿简的生身母亲也只是远远地瞧见她,不敢走近,阿简更是没有看过她。阿简,怎么会是这种语气,他只能回答:“阿简,你爸爸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可以先打给你爸爸,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来。我们在市中心医院。”
我淡淡道:“我知道了。”说完就挂掉了手机。
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要死了,如若情非得已,他们是不会打扰到我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除了意外听到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我想,我还是想知道她长的是什么模样,喜欢些什么。也不是说要和她相处得怎么样,只是想单纯地了解她。于她而言,我谈不上恨,更谈不上爱。
我没有老一辈的那种思想,生恩大于天,是你的生身母亲给了你生命。我却觉得,除非不得已,生养当是一体的。
我赶紧洗漱一番,好不利索,十分钟就搞定了。我想今天上学是上不成了,也没带上书包,就带了一点钱,立马向外跑去。立马打了一个出租车,在车上,立马跟爸爸打了一个电话,那边果然很快接了。我问道:“爸爸,你现在在哪儿?”
爸爸有些支支吾吾,道:“阿简,你先不要问,我现在在中心医院,你也马上过来。”
我回复道:“我知道了,这就过来。”
事情果然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我摇摇头,一脸地惆怅。
司机师傅见到我这样,以为我是哪一个亲人去世了,关切道:“小姑娘,既来之则安之,故人去了就去了,也别太伤心了,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我有些疑问,我又没哭,他是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我问道:“叔叔,你怎么看出来我心情不好的?”
司机师傅道:“现在还不到六点,你就打车去中心医院,且只有你一个人,肯定不是喜事,你脸上那么伤感,只能是坏事情了。不过,姑娘,人身体最重要,可不要想不开了。”
这司机师傅人倒是不错,一大早的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觉着晦气,还苦口相劝。我抬头一看,司机师傅姓乔,我从小到大,之前也就认识一个姓乔的,心想不会那么巧合吧!
我点点头,道:“师傅也真是一个好人,好人有好报的。我也是一个好人,也会有好报的。”
司机师傅有些腼腆,憨厚,微笑道:“小姑娘看着就是面善的,定是有好福气的。我女儿应该同你一般大,现在读高三了,成绩也很好,不让我费心。可就是有些……”司机师傅自己也知道不该说自己女儿的坏话了,有些尴尬。
我安慰道:“师傅的女儿想必很好,定是有福气的,看她有你这样的父亲就知道。”
我是真羡慕,虽然他是一名司机,但疼爱女儿的心溢于言表,是真真实实地能感受出来的,饶是我只是一个外人。
司机师傅听到这句话很高兴,自顾自地道:“我女儿在市一中读书,在学校也颇有人缘,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拖累她了。”
这是什么话,司机师傅疼爱女儿,为女儿骄傲。听着言语,必定是极好的父亲,我实在是不理解司机师傅的女儿。
我宽慰道:“司机师傅也太自谦了,有你这样的父亲,她应当很高兴才对。”
司机师傅听到这话,果然笑开了花儿了。
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接到一个电话,那语气明显就是唯唯诺诺的,还说着:“小荷,你不要生气,过俩天我再打给你。”
我想也真的是那女生,看样子,真有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我也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
我一下车,立马赶到重症室,看到了爸爸站在那里,他看着我很尴尬,想必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吧!
我只能淡淡道:“爸爸,你现在不用解释,先去看看她吧!”
我抬头便能看到爸爸那错愕的表情,倒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程爸爸也伤感,从一介草莽,慢慢地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竟在一小姑娘面前怯场了,而这个小姑娘竟是自己的女儿。当初也是不承认这女儿的,可她长得和自己有五六分像,自己一看她,就莫名的喜欢,这才用钱打发了那个女人。再后来,更是以防万一,做了亲子鉴定,的确是他自己的女儿。可因着阿谨,他只能对阿简疏远。在这件事上,确实是自己对不起阿简。当年,阿谨是跟着一穷二白的自己打拼的,莫名奇妙地多出一个女儿,生气也正常。
程爸爸无奈道:“阿简,咱们进去吧!”
我点点头,跟在爸爸的后面进了病房。
我抬眼便能看到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人,此刻与绝色挂不上钩了,可单依着五官来看,年轻时候应该是一个角色美人。她与程润之妈妈自带的气息不同,程润之的妈妈身上自带的就是女强人的味道,刚强果断,凭着保养地不错面容,也不输那些二十多岁的女人。
而眼前的女人,更是有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感觉,此刻也是一病中美人,现在定是比不上那程润之妈妈的,但十几年前,定是胜出的。
那女人看到我,很欣慰,孱弱的身体硬挤出一丝笑容,我想她此刻定时很痛苦,身体的加上心里的。她想说些什么话,可是我听不清,看她的口型,似乎是让我走进一些。我扫了一眼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说些什么。
那男人轻声道:“阿简,你妈……”他又扫了一眼爸爸,立马换着口气道:“阿简,你能走进一些吗?她想瞧清楚一些。”那男人此刻没有看着那个女人,也能知道那个女人在说些什么,或者想说些什么,想必也是疼惜地紧。
我没有看爸爸,直接向前走去。我想,能有一个男人如此贴心地爱着,那这个女人也不会是特别差的女人。可是,我不知道该喊她什么,阿姨吗?她定然是不甘心的,因此,什么都不喊吧!
那个叔叔看着我的眼神,颇有些期盼,我想那个叔叔应该想听到我喊一声妈妈的吧!可是,我喊不出,在很久以前,我就对妈妈这个词没有了概念,这个词不再是慈爱的象征,只是一个一般的名词。就向和爸爸这个词语一样,只是爸爸这个词语能联想到实实在在的人。
爸爸这个时候无奈道:“阿简,这个是你的生身母亲,这件事情以后再跟你说。你先喊人吧!”
那语气颇为无奈,还有一些尴尬。我想这件事他们要是想瞒着我,我定然是不知道的,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更告诉我她要死了。当然我更没有歇斯底里,那样会显得异常蠢笨。
我轻声道:“阿姨,对不起,我想我喊不出来那个词。”
那女人的失望溢于言表,可她应该更气愤的是她自己,她也只能勉强尴尬的笑着,她从来不看爸爸,有时会看着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隐忍之余更是心疼。这俩人是真的要好。
爸爸也有自知之明,拖着出门买东西的理由,离开了。
那个叔叔道:“阿简,这件事情不怪你,你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过,你能陪阿姨聊聊天吗?讲什么都活。或者,你就静静地坐在这里,好不好?”
那语气里充斥着祈求二字,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祈求另一个人,貌似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想着真正的心悦一人便是如此,帮着那人,帮着那人坐着想做的事情。我很是敬佩,我郑重地点点头。
那位叔叔宽慰地出去了,还友好地对我笑了笑,似乎是感激。
我无奈,这有什么好感激的,我也没有做多好的事情,只是陪着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