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帆来找林曼的时候,林曼正咬着笔头在图书馆里查营销案例。做好一个案例,林曼匆匆赶到球场旁边的站台。看见苏易帆垂着头坐在最高一梯。
苏易帆,和林曼、叶小秋一个宿舍,却不是一个专业的。苏易帆是会计专业的,林曼、小秋和另一个同宿舍的女生杨晨是营销管理专业的。苏易帆,来自于一个离异家庭,原叫易帆,父母离婚后,母亲把自己的姓放到了易帆名字前,就成了“苏易帆”。苏易帆一向独行独立,与同班同学不亲近,相比之下,和林曼倒还走的近些。
“怎么了易帆?什么急事?”林曼走过去,靠着易帆坐下。
“曼曼。这次你得帮帮我。”易帆并不抬头,两只手纠在一起“我怀孕了。我,我很害怕。”
???!!!......
“怎么帮?”半晌,林曼问。
“你怎么不问我?”易帆问林曼。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林曼握住易帆的手,易帆的手冰凉。“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易帆敏感而骄傲。易帆一直是妈妈的骄傲。懂事,听话,成绩优异。可是易帆一直没有很好的朋友。王端和是附近一家事业单位后勤服务中心的保安,27岁。也不知道怎么在一个周末就跑到学校舞厅里面来跳舞,认识了易帆。易帆被王端和的温柔体贴打动了,几次下来,没有控制住自己。易帆对成熟的男人有着天生的好感。可是继续接触下来发现并不像自己想象那样的美好。王端和脾气好不假,可是继续下来却发现二人无话可说,并且和王端和认识的时候,王端和没有对易帆说实情。王端和在24岁的时候去医院做急性阑尾炎手术,因为手术失误导致广泛性的肠粘连,一直无法根治,常常发生肠梗阻等情况,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医院进行了一定赔偿,单位上也办理了病退,发基本工资。一直在家里休息调养。出了这样的变故,好了两年的女朋友也分手了。王端和一家都在这个事业单位一个系统里面工作。时至今,易帆和王端和已经相处半年多了。
“我觉得和王端和经常无话可讲。我提出来要分手,他死活不愿意,说是想要和我结婚,不然就要去死。”易帆抽泣起来:“他割腕呢……可是我不想要这样子,这样子的生活一眼就看到头了……他妈妈也来骂我说是要找我妈妈来……我死也不要我妈妈来,妈妈心脏也不好…我宁肯死……曼曼曼曼我怎么办啊……”
“停停停”林曼不由得头晕了,“易帆,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啊?分手和打胎?”
“嗯。”
原来,易帆打胎男方答应带她去打,但是还要求和她妈妈对话。易帆想让林曼陪她去王端和家,同时也希望林曼陪她去打胎,她感到特别害怕。易帆怕自己会疼死在医院,无声无息。
林曼看着风中凌乱的舍友,心里责怪易帆没搞清楚状况就投入一段感情,也为她自己不珍惜自己而叹息。林曼,心里一片乱麻,只能强作镇定。
王端和这样的状况,估计在自己周围很难找女朋友,所以蹉跎到现在,认识单纯的易帆后使出全身解数,自己也完全陷入进去。林曼自己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帮是肯定要帮,可是,怎么帮?……
……王端和没有来学校闹,逼易帆,还答应带她去打胎,应该不至于是胡搅蛮缠的一家人。而且,毕竟是有单位的人,怎么样还是有羁绊的吧……。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呢…….
可是林曼自己也没谈过恋爱,要怎么和王端和和他的家人谈话呢。易帆没有别的更好的朋友,不帮她,难道看着她走投无路吗?......
林曼只有接招。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叶小秋。
林曼当夜辗转难眠。
林曼和易帆是第二天晚餐后去的王家。离学校不远,就在那事业单位老住宿区内。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老式住房。林曼和易帆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王端和的父亲和母亲坐在三人沙发上。王端和坐在单人沙发上。
“你是她同学?”王端和的母亲问林曼。
“是的,阿姨,我叫林曼。”
“林曼同学,你也来评评理。年轻人谈恋爱按理说我们不该管,恋爱自由嘛。苏易帆这丫头来我家我觉得也挺顺眼。来我们家嘴又甜又懂事。我当时都觉得我们家端和运气好啊,遇着那么好的姑娘,总算有好日子了。我们都把易帆当自家人看,有好吃的都等着她。尤其是端和,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处处为她着想,也从不去学校打搅她。自打他俩相处后,每逢过节,除了寒暑假,她都是在我们家过的。易帆,你说我们家对你怎么样?”
易帆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们家端和,可怜啊,好好的孩子遇到医疗事故,可是并不影响日常生活。我儿子一直打算等易帆毕业就和她结婚的,我们房子是现成的准备好的,另外有一套两居室是端和的婚房。两人都同居了,现在都怀孕了,我们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家。可是苏易帆铁了心的和我们端和分手。你早有这样的打算,为什么要走进端和的感情生活?你这不是害人吗?端和还自杀,这叫我们老两口怎么办?好好的生活都被苏易帆搅和了!!!”
“我本想叫苏易帆把她母亲叫来,我要看看将心比心,谁的孩子不是肉?是什么样的母亲教出这样对感情极其不负责任的孩子?!”王端和的母亲越说越激动。危及自己孩子受到伤害,母亲感同身受。
林曼眼睛有点湿润,觉得咽干舌燥,说话艰难。
林曼慢慢地税:“阿姨,我很理解您。端和大哥是个不错的人,易帆也给我说过。您们全家对她都挺好的,她挺感激您们的。您们的付出她都知道的,她自己也很内疚的。”林曼知道这件事,易帆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端和的情况实在特殊。
“是易帆不懂事,”林曼观察王母的表情,王母开始抽泣起来。
林曼继续说“您也知道,易帆也挺不容易的,她父母离异,她妈妈含辛茹苦把她抚养大,易帆就靠着她妈妈一个人。她妈妈身体也不大好,心脏一直不好。如果她母亲知道她这样不懂事,那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可是,易帆和端和大哥的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处理。退一步,大家都好,这样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平安是福。我知道阿姨全家都是负责任明事理的。”林曼硬着头皮把话全说了。王母还在垂泪,王父在一旁叹气。易帆也抽泣起来。
“是吧,端和大哥?”林曼无助地向王端和看过去,看见端和头仰靠在沙发上,眼泪无言的从脸颊滑落下来。
花好月圆是大家期许的,可是生活这样现实,结果往往出人意料。林曼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涩涩的。林曼觉得自己都要哭了。
沉默的时候,时间往往会拉长,如一个世纪的长度,慢的让人难以忍受。
“林曼是吧?”王端和镇定地看着林曼,眼睛红红的。“你可以陪我在小区绿化带里走走吗。我想和你聊聊。”
林曼迟疑一下,看看易帆。易帆也一脸懵懂。
“好。”林曼不可能不答应。
王端和和林曼在小区绿化带里一前一后地走着,王端和瘦瘦高高的走在前面,冬天的衣服穿的不少,但依然可以目测到王端和的瘦削。
小区绿化带里有一个铺了鹅卵石的走道,两旁有排列整齐的树,叶子已经落光了,路灯的白光在黑的夜里尤显寒意。22:00多了,大冷天,绿化带已经没有人了。王端和机械地向前走着,并不减速。林曼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也不好问他什么,凭直觉王端和依然是一个温和的人,不应该会做什么过激的事吧?林曼仔细回想自己今天说的话和细节,好像也没有激化矛盾的情况。
“林曼,谢谢你。”王端和突然说。
“不用谢,端和大哥。谢谢你对我朋友的好。我代她谢谢你。”
“生活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医院确定我大面积肠粘连无法根治只能调养开始,我还没意识到生活对于我而言已经有很大的变化。原来处的女朋友也分手了。病痛复发次数越来越多,我频繁地往返在医院路上,忍受着折磨。直到易帆出现,我以为,一切会好起来……”
“林曼你谈过恋爱吗?”王端和问。
“没有”林曼赶紧回答。林曼不知道王端和要说什么,如果他依然说自己要自杀,林曼该怎么劝他呢?
“那你很难理解得到爱的欣喜和失去爱的痛苦。”王端和说。
“你说的也许对。”林曼回答,“可是我知道,比爱情更可贵的是生命。原来看见过一幅画,名字叫《饥饿的苏丹》,好像得过一个国际的摄影奖。你有印象吗?”
“没有。”王端和说。
“一个苏丹女童,即将饿死跪倒在地。她的肚子很大,严重营养不良和饥饿。她连脑袋都无法抬起来,用头支着地,女孩拼劲全力往前方匍匐蠕动爬行,而兀鹰正在女孩后方不远处,虎视眈眈,等候女孩死去,去猎食女孩的尸体。”林曼说:“那个摄影画面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王端和的步子慢了下来,林曼上前一步和他并行:“女孩爬行的方向是一个救济站,那里一定有食品救济。她爬行的方向是生命的希望。而且她爬行的每一秒都是生和死的考量。”
“那摄影让我感受到生命的不易和美好,那个女孩,面临生死,生存下去是她最大的幸福。”林曼顿了一下,看看端和,“端和大哥,虽然你历经那么多痛苦,可是你的医治医院和单位都是有保障的,我想,医学在进步,你一定会慢慢好起来。何况你母亲和父亲这么爱你,护着你,你的幸福和开心就是他们的幸福和开心。你如果放弃,你的父亲和母亲怎么办。你没有资格说死。原谅我的直白,我觉得你说死,真的太自私了。”
“你和易帆虽然相爱过,可是易帆后来觉得你们不合适,她已经不爱你了,你不想放手,已经没有意义。你觉得逼着她不离开你,你还会幸福吗?……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对不爱自己的人付出,是不值得的……”
已经走到步行道的尽头,王端和转身对着林曼,林曼站在王端和对面,着看着他。王端和比林曼高出一个头。
“林曼,你是个好女孩。”王端和突然说。“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林曼心中一紧:王端和不会让自己代替易帆做他的女友吧?以此作为和易凡分手和不自杀的条件,如果他这样提出来,自己该怎么回答?……不应该为了帮朋友牺牲自己…可是……
“请讲……”林曼硬着头皮说,心如擂鼓。
“我可以抱抱你吗?”王端和问。
???!!!
“好。”林曼坚持微笑。紧张。
王端和张开双臂,轻轻地环抱了林曼一下,林曼感到全身肌肉僵硬。王端和很快松开了手。
王端和说:“林曼,谢谢你。这些道理我都懂。可能时间长一些,我就会好起来。”
“什么时候想吃大餐,改善伙食,你带着同学来找我。”王端和说。
“管饱管好管醉吗?”林曼俏皮地笑着问。
“嗯,管!”王端和也微笑起来。站在路灯下,脸色苍白,神情却没有先前那么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