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广庭慢慢走了出去,毕竟年老,一步一步沉闷的步子,穿过一座座书架,缓缓而来。广庭仿佛能感受到,两束热切的目光穿过层层书架,打在自己身上,好像期盼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本珍贵的典籍。
苏濯只见一个布衣老人,缓缓走出,苏濯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梦想中的模样。老人白发精神的束起,穿着一身浅褐色的粗布衣,许是鲜少出门,皮肤白皙,到显得整个人少了些许鲜活。
苏濯还是有些许的失望的。他却见宋瑜恭恭敬敬行了礼,甚至比面对温熙还庄重些。徐广庭笑了,眉目慈祥:“这是?”宋瑜弓着身子:“学生是宋家宋瑜,见过师祖。”苏濯恍然大悟,是了,按着辈分,自己该唤他一声师祖:“学生苏家苏濯,见过师祖。”
宋瑜弓着身子,觉得苏濯奇怪极了,既然敬重,见了却又直愣愣的,不知道行礼。
徐广庭笑了温声道:“你们先起来说话。”见宋瑜苏濯都起身了,开口道:“你们是谁家子弟?怎么唤我一声师祖?”
宋瑜撇了一眼苏濯,将话语权让给这位师兄。
苏濯开口,彬彬有礼:“学生从师于阳平书院温熙温先生,这是我的小师妹。”徐广庭一愣,仿佛想了好久:“是经阳的子弟?”苏濯点头:“正是。”徐广庭面上慈爱更甚:“如今他位高权重,哪里当的起你们师祖一说。”
苏濯摇头:“师祖这样说,先生怕是要伤心了,先生早年在内阁得了先生不少扶持,心里感念,一直让我们这些后辈和您学习呢。”
徐广庭轻轻摇头:“经阳乃是治世之才,青出于蓝,我这个老头子只是一本旧书罢了。”
苏濯看着面前的老人,内敛温和,像一本古老的书,一座古旧的木屋。苏濯想,若是书中有屋,一定不是黄金屋,该是一座古朴无华却价值连城的古宅。
宋瑜见久久没有回话,看苏濯仿佛又出神了。她戳了戳苏濯的胳膊肘,苏濯一下回过神来,倒是把大家吓了一跳。宋瑜实在是嫌弃的不得了,难得给你一个表演的机会,刚刚不是表演的挺好嘛。
那掌柜倒也是个机灵的,连忙打了个岔子:“诸位不如上楼去,坐下来聊一聊?”众人纷纷应声,上楼做下。掌柜又招呼着上茶水点心,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宋瑜笑道:“辛苦掌柜的了。”那掌柜面目和善,看起来是个老实的中年人,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先唠会,我还是去招呼客人。”
宋瑜看看苏濯面色,该是要聊一会的架势,她自觉与这样的读书人聊不下去,干脆起身道:“如此,我陪掌柜下去招呼招呼客人,交代些事情,先生和师兄先聊。”
徐广庭自然没什么异议,苏濯有点紧张,恍然听见这姑娘恭恭敬敬喊了他一声师兄,苏濯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瞪了宋瑜一眼,却见宋瑜冲他狡黠一笑,跟在掌柜后面出去了,庄筎绣春自然也跟着,一下子,屋里就剩一老一少。
徐广庭虽然不明白这少年为何如此紧张,却还是出声温言安抚,徐广庭的声音不像温熙,带着少年的豪气,平淡的像是一朵云,这么轻飘飘的抚过去,带着一种慰籍:“我倒是很久没见过小辈,看起来,倒是有着不浅的隔阂?”
苏濯连忙摇头:“只是初见大儒,学生有些紧张。”徐广庭笑了:“你是苏家的孩子我只是一介布衣,要紧张也该是我才是,不过说起来,苏家速来出武将,如今倒是出现个读书人。”
苏濯不好意思的笑了:“学生没有继承家风,倒是叫先生见笑了。学生一直都很钦佩先生,希望将来成为先生这样的大儒。”
徐广庭微微一愣:“你不打算从武?你父亲可会同意?”苏濯一愣,眼里一下冷了下来:“父亲不同意,但我总归不是学武的料子,还是读书适合我些。”
徐广庭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整日泡在书里,不问世事么?孩子,这不叫读书。”
苏濯惊讶于老先生说出这种话来,愣愣的看着他。
徐广庭不急不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有意义的。”
苏濯反驳道:“先生不是也常年泡在书堆里,极少出过门?这样的日子宁静平缓,正是我想要的。若是先生这样说,先生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