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们赶紧走吧。”碧落似乎很不想听着男子说话，看向沐云的目光中，充满了一丝急迫和祈求。
沐云又扫了一眼男子的手臂，跟着碧螺踏上石阶，往上一层走去。
“少爷？哪里来的少爷？”石室中的男子收回手臂，一双眸子闪过阴翳，贪婪地将鼻子凑到巴掌大的窗口上，“真香啊。”
“我黑鲨的婢女，可不是谁都能使唤的！等老子出去，有那小子苦头吃。”
第二层，碧螺终于在一间石室外停下，指着那个小小的窗口，“就在里面，长老们说要关两个月，要不是因为神女说饶了他，加上他是个疯子，长老们绝对会把他关到老死。”
沐云没有急着凑到窗口边，而是犹豫着问道：“碧螺姐姐，那个黑鲨，是什么人啊？”
“我曾经是他的婢女，”碧螺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做过他半个月的婢女，三年前他调戏宗门女弟子，被长老关在了崖狱，说是要关十年呢。”
“神女宗不是只招收女弟子吗？为何会··”
“少爷，这件事情，我说给你听，但是您千万不要在外面说。”碧螺谨慎地看了看身后的长廊，低声道：“听说是黑雨长老，回来宗门的时候，就怀上了孩子，生出来就是男儿身。”
“听说，黑雨长老费了好多工夫，才让宗主同意留下黑鲨。”
沐云点点头，目光透过身边的洞口往海面望去，感受着空气中的潮湿，轻声问：“碧螺姐姐，可以让我进去吗？”
碧落摇摇头，“没有执法堂的令牌，打不开牢门。”
沐云点点头，靠近了牢房的小窗口，瞬间挡住了照射进去的微弱光芒。
“老头，你醒了吗？”
“萧云？”老头爬行着靠近，手掌拍在地面上，啪啪作响。
“看来你已经清醒过来了，”沐云轻声道：“你感觉怎么样，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放你出来了。”
“你也觉得我疯了，是吗？”老头双手狠狠在地上一拍，弹起来的同时，一只手已经伸进了窗口，在沐云脸上留下几道指甲印。
“我没疯！”
“我没疯！”
听到老头歇斯底里的吼声，沐云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血丝，见碧螺满脸担心，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老头，别疯了，大吼大叫的，人家再关你一段时间，有你受的。”
“我问你，当时我们在江上，是怎么遇到神女的，你把经过告诉我。”
老头愣了愣，看着窗口沐云模糊的脸，满脸疑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沐云比老头更加疑惑。
“神女说是特意去找你的，是你外公所托。”
“外公！”沐云身子猛地颤抖，“我外公还活着！”
眼眶一红，沐云转身看着碧螺，声音颤抖，“碧螺姐姐，我外公还活着，我还有家人。”
碧螺听到沐云激动的声音，也红了眼圈，在沐云的梦语中，她已经知道在沐云身上发生了什么。
“老头，还有什么，赶快告诉我！”
“当时我脑袋乱糟糟的，反正你们萧家··”
“我不是萧家人！”沐云狠狠道：“不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萧家人很怕神女，听到是你外公所托，反正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你当时都要死了，闭着眼睛说什么要让萧家人不得好死。”
“神女本来要灭掉萧家，听到你说这话，就带着我和你离开了，可惜你小子晕死过去了，当时我们在云里飞啊，就像海燕一样。”
“我就是一只海燕，我要飞出去，我女儿还在海上飞呢，我要去找我女儿。”
“好吧，又疯了。”沐云摇摇头，转身看向碧螺，脸上难得的有了笑容，“碧螺姐姐，神女什么时候会出现啊，我想问问她我外公的消息。”
“我··我不知道。”碧螺不敢去看沐云亮闪闪的眸子，生怕自己会告诉他真相。
“等神女出关，应该会来找少爷，到时候，您再问神女吧。”
沐云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母亲沐微霜经常说起自己的外公，应该是很厉害的一个人，有他在，灭掉萧家，应该不是难事。
碧螺往崖壁外看去，忽然看到几名执法堂弟子带着一名白衣女子靠近，面色一慌，“少爷，赶紧走！”
沐云没敢多言，跟在碧螺身后，顺着石阶往下跑，跑到洞口边躲起来，看到那几人从另外一个洞口进入山崖之后，这才加快脚步，往远处跑去。
“要是被发现，说不定会把我们关起来。”碧螺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执法堂的弟子都是石头，硬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只听宗主和神女的。”
沐云一边跟着往下走，一边问：“碧螺姐姐，你是哪一堂弟子啊？”
“我哪里有资格当神女宗的弟子，我只是一个婢女而已。”碧螺笑着摇摇头，“当初我三岁的时候，就是神女在海上救了我，我就留在了神女宗，已经十五年了。”
“少爷你可不知道，十几年了，神女的面容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漂亮极了。”
重新回到沐云居住的那个小院子，沐云这才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就是在海边的树林里。
“这是神女居住的院子，不过神女很多时候都在宗门腹地修炼，难得回来一次。”
沐云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海面，轻声问道：“碧螺姐姐，你怎么会成为黑鲨的侍女呢？”
“我只是个婢女，神女不在，我不敢不听黑鲨的话，他可霸道了，”碧螺轻轻摘下旁边茶树上的嫩芽，放在手心里，“岛上就他一个男子，平日里老是欺负人。”
见碧螺进屋，沐云缓缓摇头，很明显，那黑鲨是仗着自己母亲黑雨是宗门长老，这才肆无忌惮，不过居然也被关了起来，相比是做了实在出格的事情。
远远的，一名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缓缓走来，上一瞬还在海边，下一刻，却已经走进了的院子。
女子青丝如瀑，比海水柔顺。
白裙似雪，比天空纯净。
眼睛像是清泉，又似深潭，深邃灵动。
“真美啊。”沐云失神，不由自主开口，直到这女子秀眉微蹙，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来，慌张道：
“这位姐姐，在下无心之言，还请不要见怪，我给姐姐赔罪了。”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在石凳上坐下，挥手间，一壶酒出现在石桌上，和酒杯一个颜色，虽说洁白，却不似女子肌肤那般莹润。
女子自顾自倒上一杯酒，轻抿一口，并不理会沐云。
“姐姐，您是来找神女的？神女不在，只有碧螺姐姐在，”沐云略微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叫沐云，是神女救回来的。”
“你姓沐？”女子终于开口，声音清脆似银铃，却带着强烈的压迫，让沐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本不姓沐，改了。”
“改了好。”女子提着酒壶，站起身来走到一边，透过树林的缝隙眺望大海。
“少爷，喝茶，···咿？神女，您回来啦，”碧螺放下茶水，蹦跳着跑到女子身边，满脸欣喜，“刚才还在说您呢。”
“神女？”沐云身子一颤，赶紧上前，躬身道：“谢过神女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神女面无表情，语气比白水还要清淡，“我不过是履行承诺，你外公让我去找你的，所以，这是一笔交易。”
沐云再次听到自己外公沐钟南，也顾不上礼数，焦急问道：“神女，请问我外公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找他回来报仇？”神女嘴唇轻轻动了动，眸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是吗？”
沐云点点头，眼睛猛地瞪大，咬牙道：“我要和外公一起，将萧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不可能了，你外公死了。”
神女的话，瞬间让沐云的脸色僵住。
见沐云脸色大变，神女微微转身，不去看沐云的表情。
“他死之前，和我神女宗交易，带你和你父母离开萧家，我神女宗，没有做到。”
神女忽然转头，看着沐云，“你多少岁了？”
“十五，”沐云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两行血泪重新落下，才知道自己外公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成了孤家寡人。
“我二十三岁，”叶知秋忽然说了一句毫无头绪的话。
挥手间，一本油黑发亮的书籍扔在了沐云怀里，一同落下的，还有那壶酒。
“你外公留下的，说只有沐家血脉可以修炼，并且他坚信你可以修炼。”
“就这样，还有些事情，等你十六岁再说。”
叶知秋说完，看了沐云一眼，一步迈出，已经只有虚影留在原地。
碧螺赶紧上前把沐云扶起来，却不想沐云猛地抬起酒壶，一壶酒咕嘟咕嘟全部灌进了肚子。
“少爷，这酒不能这么··”
下一瞬，沐云却忽然抱住了她，嚎啕大哭。
“我好恨，碧螺姐姐，我好恨啊！！”
“父亲没了，母亲没了，外公也没了，我只有自己了。”
感受着两行热泪滴落在自己肩膀，碧螺娇小的身躯，忽然涌出无限的力量，扶着沐云往屋里走。
轻轻给沐云盖上被子，碧螺擦了擦泪水，又拿出丝巾，轻轻拭去沐云睫毛上的泪珠。
“少爷，你的苦，碧螺懂。”
一壶酒，让沐云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抬开眼皮，第一眼斜看到的，是门外的星空。
沐云轻轻坐起身子，见碧螺坐在一张矮凳上，趴在床边睡着了，便将一旁的薄毯盖在她身上，看她憔悴的面色，怕是照顾自己好久了。
轻轻拿起桌上的黑色古书，目光瞥到果盘里的一把精致银刀，一并拿了，踏着月光，沐云缓缓朝着海边走去。
海风吹得沐云发冷，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却溅在了沐云身上，让这份寒意更重了三分。
在一块大礁石上坐下，借着月光，沐云轻轻翻开了黑书。
印象中，沐云能清楚记得的，只见过外公沐钟南一面，那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他背后背着一把比自己还高的大刀，说话声音像是打雷，震得人耳膜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