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窗外的人们的谩骂声尖利地传入她的耳朵,她无力地匍匐在光滑的地板上,无力的解释显得苍白而灰暗,一如她可见的未来。
一片光明被黑暗吞没,她的梦中从未出现过的蓝色的万千星云,此刻也依然未曾出现,一如她早应该干涸的希望。
她的精神被击溃,对现实的恐惧,对恐惧的绝望,对绝望的现实,浸满了她记忆中的大海,甚至逸出而从眼角划过。
无尽的讥讽与鄙夷铺天盖地,如茧蛹将她包裹。
她闭上眼,又睁开眼。
希望一切如常。
求你保护我脱离恶人为我设的网罗,和作孽之人的圈套。
02.
她开始用睡眠和酒精的混合剂麻痹自己仅存的尊严。
她开始昼夜不分地去到日夜永合的乌托邦做着属于自己的梦。
她开始不再那么勇敢,不再对生活充满信心,不再对周围任何人抱以任何的希望。
她开始变得懦弱而胆小。那不是她。
但又何止那不是她呢?
她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精神变得恍惚像是去了另一个时空。
03.
世界默许了她的荒唐,生活拒绝对她的同情。
04.
直到有一天,同她沉睡已久的,像是陌生的聊天窗口震动了起来,唤醒她那沉眠的意识。
她的目光越过无数横条,来到了最上方,她模糊的意识清楚地看到,那儿用圆整规范的字体写着:
出来走走吧,今天天气很好。
她收拢眉心半刻,又松开,呼出一口气。
05.
正值北方秋季,她披上一件深色外套,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06.
森林中林木的颜色依然葱绿,尽管叶尖微微泛黄,但仍充满着活泼涌动的庞大生机,这与她身上的悲伤气质似乎格外不符,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有一种情绪,至少不是僵硬着脸僵硬着身子站在这儿。
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也许是记忆太久远将剩余的时光一点点磨掉,连带着将情绪一并带走,黑白了她生活中的色彩;又也许是痛苦使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缓慢的可怕,她梦中的一天其实只有几分钟而已,以至于她丧失了基本的感官。
她慢慢蹲下身,胃中泛起的不适使得她眼前忽明忽暗,他的视野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片她所应该渴求的颜色,她尽了所有的力气捏住那颜色。
是一朵蓝白色的小花,颜色与气息都温柔了这个世界。
07.
那小花放到手心里甚至能嗅到一丝芬芳,她想自己曾经也应该是这样的,美好纯真且温柔,世间的色彩都聚拢了自己。
她记忆里的模糊的时光此刻全部清晰起来,那些被她早已丢弃的记忆与美好也一并跳到她的面前来,沉重痛苦与温馨美好交杂着。
不过……
她捏着小花的手骤然收紧,透明而黏稠的汁水从指间渗出。她的心中,此刻竟有了一丝快意。她想现在的自己才应该是最适合自己的模样,在生活的压迫下苟延残喘地活着,不过是为荒唐的世界多增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而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清晰的时光又变得模糊,模糊着直到消失,直到记忆里又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但这又使得她原本沉重的记忆轻盈起来。
她慢慢站起身,手中残存的花的部分摔到了脚下,她没有弯腰捡起,而是抬脚,落地,径直向森林深处走去,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带着她早已被粉碎的骄傲。
08.
她渐渐回归到了生活,但这生活却与先前的生活不一样不过两者都是颓废、悲伤充斥而过的载体。
不一样的,大约就是她的色彩了。她的色彩不再黑白纵横,起码,多了几种温心的色彩。她对生活,迷恋而眷狂。
09.
世界依然默许荒唐,世界每天依然会多一具行尸走肉;但生活不再拒绝同情,生活得到了她的世界。
她忘记了所有的时光,包括以前的生活与世界。刚刚好,以前的生活与世界也没有来打扰她。她现在活的很好,比以前还要好。
她从生活中剔除了微博脸书以及朋友圈,后来的生活虽然变得琐杂无味,但她生活得很快乐,虽然她并不快乐。
10.
当然,生活所需,她找了一份工作,一份不用太多接触人际,只需要在家画画改改,改改写写的工作。
生活似乎渐渐接上正轨,缓慢前行,但运行的轨迹似乎正向归来时移动,移动的动作悄无声息。
11.
与大多数的爱情一样,她的爱情,或许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以“记忆中的爱情”这个词来替换似乎更为恰当,正降临在她身上,不过于她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记忆中对方的脸庞早已模糊,她沉浮的意识之中只镌刻了对方的名字——林木城。
——林木城呀,听起来就很亲切的名字…
12.
她眯着眼望着镜中的自己,没有戴眼镜而导致的模糊的视线定格在镜中被染成了白色的肩头。缓缓抚上肩,然后下移的手在视野中慢慢清晰,直到她感觉有东西压在了鼻梁上,不轻不重。
她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温度,正常的人的体温。
她又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悸动,她刚刚看清了来人的脸。
——林木城,即将与她举行婚礼的法定配偶。
13.
其实世界上应该会有这样的人:双商爆表,颜值逆天,性子虽淡但并不无趣…几乎世上所有的褒义的形容词都被这个人所占据。
而这个人却仍不自知,敏感地察觉到了旁人的疏离,却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暗自为此神伤,林木城就是这样的人。
但即便这个人世上所有光环加身,他也仍然在真心爱她。
之前,是他追的她,而他当时见了她第一句便是“我中意你。”
那个时候的他,眼里没有一片璀璨星光,没有深蓝色的深邃大海,也没有可以将人溺毙的柔情,只有认真,与全部的她。
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笑了笑,想起了这仅仅只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想起了周遭人对婚姻的抱怨与无奈,想起了所有的所有,最终,她点了点头,“我也中意你。”
他听了,只眉头弯了弯,嘴角以几不可查的弧度快速翘起,然后落下。
尽管他看起来仍然是面不改色,但她知道他高兴,就是这样确切地肯定。
14.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即便这个世界上可能还有很多很爱她,很想她的人在某地寻找她,为她做祷告,许希望她能够快乐的愿。
但免不了仍然有许多人对她抱有极大的成见,厌恶甚至仇恨她。
其实疾苦只要自己承担就好,不需要他人负重,不要再祸及别人,这大概就是她能够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温柔。
保护好自己,正如保护自己体中的心脏。
15.
后来,她为那朵蓝白色的小花立了碑,终生守着。
16.
后来,他从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面前是陌生的脸庞,心中是奇怪的感觉,记忆深处的一线温柔被悄悄覆盖。
17.
后来,她的篱笆院子里长满了蓝白色的小花,而她躺在其中,望着悠悠的天空,嘴角含笑。
在光的照射之下,她手中的攥紧了的红色的结婚证格外耀眼。
后来,他终生都没有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