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卫护住了板车与守卫怒目而视,对皇家劲旅而言,解决几个守卫易如反掌,麻烦在于武英候府,只要他们在城门口动手,必然会引来大批的侯府护卫,到时想走都难,更何况宣平帝早有交代,此次行事务必隐秘低调。风雷卫就这样与守卫们剑拔弩张的僵持着,吸引了一大批的百姓驻足观望,不少人对赵歇等人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在百姓眼中,这几人今天算是要倒霉,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门口守卫,岂不闻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城上的那人向下探了探头,一脸玩味的看着底下发生的事,旁边侍从趋前恭敬道:“侯爷,要不要小的下去知会一声。”
原来这就是武英候戌潜,瘦骨嶙峋,脸色有些发白,像是有病在身,左手拿着一只绣着枫叶的锦帕,时不时的掩鼻轻咳,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不必,何晨,依你看这些人此来是何目的?”
“属下愚钝,看不出有何异样,侯爷您的身体要紧,此处风大,还是回府歇息吧。”何晨言辞恳切,即使他早就知道劝不动侯爷。
何晨是几年前在秦川城外的一处驿站遇见戌潜的,那时戌潜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秦川周边暗藏杀机。有人将戌潜出行的消息暗自透露给了秦川城内的几大家族,那些地头蛇一致认为有必要解决戌潜,确保他们在秦川的永久利益,派去执行任务的是秦川一带声名狼藉的惯匪何晨,人称晨了断,只要是被他盯上,那是不可能活到第二天的。奇特的是,戌潜并没有丧命,何晨反而成了他忠实的护卫,这让秦川城的几大家族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只是来探路的,你去告诉各处的守卫,不要为难他们,放他们过去便是。要变天了,将枫璋营的都召回来。”远处的山上扬起了砂石,阴沉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何晨不明白侯爷所指是现在的天空,还是另有所指。
“是,属下立刻去办。”何晨单膝行礼,然后准备退下。
“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是该管教管教,能用则用,不能用的你知道该怎么办。”戌潜眼中露出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何晨定住了脚步,远远的应了一声。
城门口的紧张气氛还在进行着,到目前为止,大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但是架不住周遭人的议论和煽动,一个简单的例行检查就成了面子问题。说实话赵歇等人的包裹不大,要是检查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可现在根本不是查不查的问题,早已经演变成当地人与外地人的纠纷。也不知道是哪位好事者推搡了其中一位守卫,锋利的长矛不偏不正刚好刺中了拉板车的骡马,像是早有预谋,受惊的马匹嘶鸣着两只前蹄离地,眼看就要失控,赵歇心里一惊,跳车是来不及了,他本能的抓住车辕,希望不要被颠下车子。
旁边的几匹马受到惊吓,慌乱间冲进人群,方才还看热闹的人群炸开了锅,不知谁家的小孩被推搡的人们挤倒在地,一边抹眼泪,一边嚎啕大哭。有名被马踩到的女子发出恐怖的尖叫声,奔腾的烈马用前蹄踩了她的背部,女人被弹出三尺开外。有些膀大腰圆的壮汉也惊慌失措的四处逃散,显然是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向来身手矫捷的风雷卫一时失了神,呆呆的站在原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生死一线的赵歇顾及不到别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从三十三重天上的玉皇大帝开始,一直到西天的如来佛祖,即便有些神灵的尊号他并不清楚,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心是诚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大神们定会听见他的祷告,奇迹终会出现,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清是道教的咒文,还是佛教的经文。
一位身穿锦袍的瘦弱男子跳到疾驰的马背上,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鬃,双腿死死的卡在马肚子上,那匹拉着板车的马来回的晃动马首,想要挣脱突如其来的束缚,但是男子的力道实在太大,生生将高傲的马首转向侧面。瓮城里面的门口已经摆好了拒马,八名兵士在门洞前严正以待,马沿着瓮城内墙急速的奔跑。最惨的要属赵歇,原本他在板车上颠簸,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正叫苦不迭,可没想到马匹突然就拐弯,他麻木的手指再也使不出多余的力气,被结结实实的甩了出去,一个标准的抛物运动。万幸的是他没有撞到门口的拒马,要不非被扎成刺猬,不幸的是他接触到了门口青砖的棱角,他清晰的听到一声骨裂的咔嚓声,心头不由的一凉。
马匹在绕着瓮城内侧跑了四五圈以后,终于放慢了步伐,踏踏踏的开始有节奏的慢跑,前蹄刚离地,后蹄又准确无误的踩在前蹄的脚印上,远比那些马术表演的马匹要轻快矫捷的多。赵歇无暇观赏这种表演,他真想宰了这匹该死的马,门口的拒马被挪开了,八名士兵没有管在地上疼的打滚的赵歇,向着停下的马匹奔去,赵歇在心里嘀咕,难道是自己的戏做的太过了?那位降服马匹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武英候戌潜,城门口慌乱的一幕他早就看在眼里,情急之下,他从两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而且准确无误的跳上马背,降住烈马。士兵们从未见过侯爷显露身手,只是听侯府的护卫说起过,但根本没人相信,在普通人眼中,武英候就是个病秧子,不分寒冷暑热,一年四季披着件厚厚的貂绒袍子。不等几名士兵上前恭迎,方才还神勇无比的戌潜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士兵们傻了眼,大声呼喊四处的巡逻兵士。
城门口的马匹已经四散而去,门口一片混乱,人们收拾着自己的货物,照看受伤的妇女和小孩,守卫们已经顾不上这些,纷纷朝瓮城内跑去,只有那位失手刺了马的守卫双目失神的靠着墙根站立,眼睛死死的盯着手中那柄长矛。
最后,几名侯府的护卫抬走了奄奄一息的戌潜,眼皮无力的垂下,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感受外界刺眼的光芒,脸上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长大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响。
城内街道两侧每隔三尺便站立一名士兵,原本不太宽广的街道立刻变得有些拥挤,不过好在留有马车通过的距离,负责抬着侯爷的几人身体轻快的向前奔跑,宛如蜻蜓点水,又似铁掌水上漂。
人们私下里悄声议论着,八卦奇闻向来在街市坊间很有市场,特别是一些达官显贵的私生活,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真是想不到,侯爷有这么好的身手,那看来侯府护卫说的一点不假。”
“依我看,侯爷是得了某种疾病的缘故,身体才时好时坏,不然一定能成为我朝名将,也能彰显武英候的荣耀。”
“嘘,小声点,你还不知道吧,侯府一脉传着一种怪病,每隔几代都会发作,听说可吓人了,这是秦川城尽人皆知的事,但是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原来如此,受教了。”
可怜的赵歇龟缩在墙角一侧,过往的人都不搭理他,毕竟瓮城发生的事知道的人很少,再者他的装扮也不像讨饭的乞丐,顶多是一个怪人。直到风雷卫的几人过来找到他,赵歇才热泪盈眶的试图站起来,麻木的腿在刚才的抛出去时有了知觉,不过一条胳膊骨折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恍如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了亲人,出门的游子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但是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故乡,他的亲人又在何方?
赵歇心中不免一阵悲伤,他从一种闹剧里跳入彻底的悲剧,穿越的主角光环哪去了?让狗叼走了?自从穿越到现在,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简直衰到家,根本没法用自己掌握的新科技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人文历史完全跟历史书上学的不在一个频道,预言未来的技能失效了,彻彻底底丧失了领袖群论的机会。经过一路的了解,上碑国好似处在历史的大变革时期,神权、王权、各地势力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他可不想在此时充当活靶子,要知道“穿越者”王莽死相很难看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朝廷官员的情商要比他高出好几个等级,毕竟他的情商可是负数。
风雷卫搀扶着赵歇往城内走去,城门的守卫被侯府护卫领到瓮城一侧,响亮的皮鞭抽打着那名对赵歇等人吆五喝六的守卫,守卫的后背上出现一道道血痕,最终交织成几个大写的叉。而赵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幸灾乐祸,然后狠狠的吐上一口痰,再咒骂几句,不知为何此时的自己有些同情那名守卫,简直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