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星的确是一颗宜居星球,但是对于人类来说环境其实并不算太好,大部分都是荒漠荒原,气候条件十分恶劣。生活在野外的阿祖星人基本上没有,因为完全生存不下去。所有的人口都集中生活在城市内部,只有城市才是最为舒适的宜居之地。
这也就导致了,阿祖星的每一座城市人口都十分爆炸,作为第一主城的凯尔伯里更是在一年前突破了两千万的大关。
阿姆特林,阿祖星第一主城凯尔伯里外城八区之一,位于城市西北部,再往外面便是幅员辽阔而荒凉的北郊和西郊。我曾经见过那里的风光,浩荡无际的戈壁与丘陵和天上的双黄蛋一起构建成了活的地狱。那里只有一些星球本地的特殊物种生存。
它们顽强的就和虫子一样。不对……它们就是虫子。
从阿姆特林通往外郊的路有很多,其中一条有着一个很美丽而独特的名字,叫“左手的戒指与红唇少女”——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什么低品位的地下酒吧的名字,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一家低品位的地下酒吧的名字。
这座酒吧位于这条大道的尽头拐角处,看上去占地面积不大,低调之中又有点公路收费站的感觉,就像是一家汽车旅馆,很不起眼。不过它却是这条偏僻公路的唯一一家酒吧,基本上所有会专门来到这条路的人除了出城就是跑到酒吧消遣。久而久之,“左手的戒指与红唇少女”这个名字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传的越来越广,反倒是这条路本身到底叫什么名字没什么人知道了。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称呼只是个容器,所包含的意思到位就行了。我来到这条路就是冲着这个酒吧过来的。
今天是个挺好的天气,双黄蛋看上去很晃眼,不过气温并不高,刚刚好,舒适的很。城市里的气候有着专门的装置精心控制调节。
但是酒吧里面完全是另外的一副场景。虽然在进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门开之后,喧闹的人群,旋转的灯光——扑面而来的热气几乎瞬间把我从荒凉小镇拉入了地狱中乱舞群魔的卧室里。
城市角落的地下酒吧都有一个共性。它们露在地面上的部分永远只是冰山一角,你永远也猜不到它的里面到底有多大,它的的下面到底有多深,它的暗处到底都隐藏了些什么。
“左手的戒指与红唇少女”只是这种酒吧的一个小小的代表。比起真正的专业户,它连残次品都算不上。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可不是来这里消遣娱乐的,否则的话我应该先去做个新的发型,梳个油亮的背头,带上那种很烂的小墨镜,嘴里面再叼一根小雪茄,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领带制服,左脸颊再纹上两枚骰子——真是想想就很迷人。我真是个超级帅哥。
酒吧的吧台位于入口左手边的侧面,下方走两步台阶就是舞池。那忽明忽暗的闪烁彩灯和节奏十足的动感音乐把这里变成了酒精与香水混合的天堂,令人迷醉中带着一点飘忽的晕眩。
我默不作声的从入口台阶向下进入舞池,穿过这片扭动的人群化作的沼泽,一路向前。这简直要了我的命,还好我的命够硬。
享乐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那些对生活已经不抱什么特别念想的人来说,他们活着的唯一乐趣就是享乐——在这个别人奋斗、构建、主宰的世界里。外城区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他们没有机会取得什么大的作为,物质上能够自己自足,但也就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他们有着充足的理由堕落,每一个堕落的人都有着充足的理由。一千条。
“一杯‘八角弹壳’,不加冰。谢谢。”
好不容易来到了吧台前,我坐在高脚椅上,单臂压在黑色玻璃的台面上,对着后面的酒保露出了一个我自认为还算和善的微笑。我真是个好人。
“……”
酒保是个看上去已经有点岁数的大叔,至少比我大十岁的那种样子,三十多不到四十,嘴边有着一圈胡子。他抬起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开始调酒。
我知道他看我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以前没有见过我,他不知道我是谁。而他应该并不喜欢他不知道身份的人。
我在他调酒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这个酒吧。这一次我看的稍微认真了一点。
这里完全就是一副无比平常的娱乐会所。舞池边缘的一个半月形卡座中,三个肤色白暂的女人端着酒杯相互欢快的谈论着什么,嘴唇反射着魅惑的光泽;在她们旁边,站在卡座边缘的两个身穿整洁制服的年轻男人被吸引了目光,然后被一旁走过的侍者不小心撞了一下,带气儿的酒水洒了半个肩头;一对一边跳舞一边相互微笑的男女在灯光下眼睛亮着灼灼的晶光,最后终于还是抱在一起火热的亲吻了起来——
我把头转了回来。正巧我的酒也好了,于是我端起就喝了一大口。
“我看到你好像在物色姑娘。”酒保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漫不经心的操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对我说道,“你应该下去和她们好好的玩一玩,只是干坐在这里是钓不到鱼的。你应该很有机会,成熟的女人们喜欢你这样的鲜嫩男孩。就好像十年前的我一样。”
鲜嫩男孩有点过誉了。不过在我的自我感觉中,如果我要去钓女人的话应该的确是有着不小的机会。虽然我没有穿我那帅气的战斗服——平常穿那个简直精神病——只是穿了一身利索的黑色便装,两个月没有剪过的长头发让我看上去像个流浪吉他手……但因为我长得还算不错的原因,我依然非常的潇洒。依然非常的潇洒。
眼前这个大叔竟然说我十年后可能会变成他这种……明显啤酒喝多了的啤酒桶一样的身材,我要不是脾气好,早把他给拽出来切腊肉了。我真是个好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钓鱼的方法,每个人也会因为不同的方法而钓上不同的鱼。”摇晃着杯里的酒,我好像仅仅一口就有了一些醉意的眯缝着眼睛,语气飘忽的回道,“我已经钓上了属于我的那一条。独一无二。”
“她很迷人?”
“某些方面来说是吧。”我抬起目光,用眼睛看着他,“另一些方面来说,他还有点胖,像啤酒喝多了的啤酒桶一样。”
“……”
酒保停下了自己擦杯子的动作,抬起头望向了我。他抿着嘴唇,毫无菱角的脸庞看上去和趴在绵羊头上的橘猫一样无害。
“老实说找到你还是挺费了我们一番功夫的,唐纳先生。你投资的这个小地方真是毫不起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得了吧,唐纳先生。再深的黑暗也挡不住我的眼睛。”放下酒杯,我直接了当的打断了他那无聊的废话,双臂交叠在吧台上,向前欠了欠身子,“你的桌子下面每隔六十厘米就放了一把点四五,四周保安的数量超过一般酒吧一倍,我身后尽头六个卡座上有七个人在我和你谈话的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往我们这边看了超过十二眼——最了不起的,坐在后面监控室里面的那两位,就算隔着摄像头我都能够感觉到他们眼中那若有若无的杀气。我想他们不仅仅只是你的保镖那么简单吧?”
我这么说可能是有点冒险,有点激进,有点不太符合我一贯做事的风格——虽然现在我回想一下我做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风格——但是它的确是取得了我想要的效果。
“所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酒保伸手摸了一把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但是我却不知道你是谁——我不喜欢。”
“我是一个懂得尊重的人,唐纳先生。”我说,“但是我现在恐怕不会在意你喜不喜欢。”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情报。”我从兜里面掏出手机——这种我回来后新换的手机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玻璃板儿——在上面点了两下后,放到了唐纳面前吧台的桌面上,“作为曾经整个外城北区消息最灵通的掮客,阿姆特林所有老鼠的动向都逃不过你的耳目。我想你应该能够告诉我,这个人的去向。”
“……”
唐纳低下头,看了一眼玻璃板儿上面出现的那道人影。我看见他的目光明显变化了一下。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诺尔雷亚·罗罗’。”我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阿姆特林一家小金融企业的注册金融分析师,几天前突然失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唐纳将我的手机推回了过来,微微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像两颗缝上去的豆子一样,连转动都不会转动的望着我。我知道,事情好像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唐纳先生。”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相信我,你不会想要那么做的。”
“……”
唐纳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然后目光偏转,冲着我的身后点了点头。两条胳膊突然间从我的腋下伸出,将我给有力的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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