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论武复试。
按照复试规则，十六名进入复试的参赛弟子将抽签两两分组。总计八组弟子，一同争夺玉女峰王母池中的赤莲妖花。规定时间内折取花数最多的前三组弟子进入第二轮复试，其余则直接淘汰。
苏念心心念念求着能与师妹一起做一对“雌雄双煞”，结果抽到一位天麓门弟子。而淮川、舒礼心有灵犀，抽中彼此，免去了磨合的艰辛。
至于月西楼，她起初是不带多想的。然而当她徐徐展开手中纸签时，惊讶地发现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天字壹号”，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和初试第一的那个人组合在一起。
柳纨。
月西楼在心中念了念他的名字，似有恻隐。
只见少年同样拿着一张“天字壹号”的纸签走到月西楼面前，神情安然。他知道，这是竹林里那个惊鸿一面的女孩，踩着初试最后一名的红线艰难晋级，如今却要和自己一同在复试中联手。
复试在一片细微的躁动声中拉开帷幕，众弟子两两一队，纷纷朝王母池各方向飞去。
要说这王母池，与十方竹海一般，也算是一处异景。
王母池池水颜色多变，绚丽生姿。而赤莲妖花遍布其中，妖艳诡谲。
起初还看不出什么硝烟味，到了后面，池中莲花越来越少，掠夺的紧促之感便越发浓郁。
月西楼微微定睛一看，苏念手中正抓着九朵红莲。而其余弟子皆三三两两，不足为论。再看看自己，手中采了四朵，柳纨采了四朵，要想争夺第一，起码还需要两朵。
放眼一看，此时此刻池中只剩下区区三朵。禁军门大弟子秦浪横手分走一朵，另外两朵遥遥矗立于王母池正中，尚且无人采折。
说时迟那时快，柳纨一个纵身飞跃，踏着蜻蜓点水的迅姿朝最后两朵莲花飞去。未临近那红莲，拂尘便挽着一股长丝牢牢缠住了红莲的根茎。
只是未待柳纨伸手拿下，秦浪忽然从旁一刀劈来。那拂尘的长丝瞬间被斩得一干二净，如同一团败絮般飘零入风中。
“让我来！”
月西楼上前扶住险些跌入水中的柳纨，面色一沉，引动碧水剑出鞘。
精巧的碧水剑在日光之下闪烁着一道幽绿色光芒，配以这满池红莲，更显梦幻瑰丽。
众人只看见一道虚长的绿影朝秦浪火速掠去，杀气决绝。而秦浪也非等闲之辈，匆忙横刀挑断了那两朵莲花，作势收入怀中。
“糟了，来不及了！只怕还来不及过手，那最后两朵莲花就被他抢了去。”
风驰电掣间，月西楼用尽全力往前刺出碧水剑。
“既然我得不到，你禁军门也别想得到！”
心想着，最后两朵赤莲被碧水剑毫不留情地刺穿。秦浪斜身一躲，忙收回招式，回到安插在水中的木桩之上。月西楼也往回拉了拉那份激烈的冲动，带着四朵莲花飞回到了柳纨身边。
复试，苏念组第一。柳纨与月西楼屈居第二，而禁军门大弟子秦浪以七朵红莲的成绩排名第三。
站在玉女峰断崖上观赛的掌门们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玄宗门的掌门，难过的是龙盟主。
此次八门论武，龙朔对门中弟子抱以高度期待。没想到他的座下弟子连一次第一都没拿到，自己带领的禁军门好歹也是八门之首，结果论武名次却如此勉强。
龙朔把目光转移到柳纨与月西楼二人身上。
柳纨这小弟子，看起来一副心性淡泊的模样，入了玄宗门一年，就拿了一次第一，一次第二，实力不容小觑。
至于那个叫月西楼的丫头，刚刚与秦浪交手时那锐意汹涌的杀意，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应该会有的样子。
这两人许是秦浪夺冠之路上最大的阻碍，至于其他那些散兵散将，估计在第三轮就会被悉数淘汰。
锦乐门再次大获全胜，这超乎了龙朔的预想。
虽然淮川舒礼二人因发挥不佳止步于复试，但进入第三轮论武的六名弟子中，有两个都是锦乐门的人。
而诸如帝江、千机之流，连一个名额也没有，锦乐门却独占两个，简直羡煞旁人。
午后，玉女峰别苑厢房。
趁着其余八门弟子午休，龙朔急召门中弟子秦浪于跟前。秦浪进门时，见龙朔面色阴郁，心中不由自主沉重了几分。
“柳纨。”龙朔幽幽然吐出两个字，一脸凝重：“论武之后，你替我好好查查这个人。”
“弟子遵命。”
“对了，还有锦乐门那个小丫头，也给我一并查查。”
“是！”
秦浪一一领命，静静退下。门后的琴澜踏着玉步现出身来，淡然道：“你还是那样谨慎。”
龙朔看着突然出现的琴澜，眸色微微一颤。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底漾起几丝温柔的涟漪，但很快又被其他东西掩盖了去。
龙朔略微正了正色，道，“儿时父亲只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要谨慎。”
“也包括我吗……”琴澜默默看着身前的龙朔，粉若桃花的面庞划过一丝失落。
“从前的事，是我不对。”龙朔后退一步，与琴澜拉开距离：“如今你是绝情门的二代掌门，我是被推向八门之首的武林盟主，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了。”
“以前？原来你还记得以前。”
“我怎能不记得。”
“也罢……”琴澜转身看向别处，语气怅然：“医者不能自医，这都是你教我的。”
龙朔一语不发，只闷闷地看着地上的灰尘，直到琴澜轻轻替他关上了厢房的门，他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那一年，东越扶桑花海，还是练武少年的龙朔被父亲抛到深山操练。
夜深无助，他只身走在狼嚎遍野的山中，几近崩溃。
是她，伸出了黑夜里的那只手，牢牢抓紧，带他走出了无边的花海。
“你叫什么名字？”
“龙朔，你呢？”
“我叫琴澜。”
少年张开手指，想要摸一摸少女的脸颊，却见她尽数化作无数扶桑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
“医者不能自医，这都是你教我的。”
龙朔猛然睁开双眼，冰冷的墙上映出一片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