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塑料水桶的把手敲在桶壁上,桶内的水乒砰作响。
男人把水倒了一地。然后他拿过半自动拖把,在黑暗的门廊上清理着地板上的脏污。拖把上的机械部件发出“嗤嗤”的声音。
许久,他停下手头的工作,撑着拖把,看着和他仅仅只隔着一条马路一堵铁栏墙的霓虹都市,休息片刻。
他看到巨型广告牌上日本艺伎挥舞着扇子,一辆飞车从艺伎的鼻子下甩过,尾灯划出的弧线消失时,广告牌上的内容已经变成了最新款的游戏外设,一个长着雀斑的青少年摆出一副惊叹的表情,穿戴起这款外设,在虚拟世界以一当百。
然后男人清了清嗓子,俯下身,继续着他的清理工作。
地板并不是很脏,可男人却洗洗刷刷了五六遍。这样的黑夜里并没有月光告诉他地板已经有多光洁,他也知道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因为他仍能看到地上的血渍,他仍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他忽然想起上一个女人的头发。那是一头很漂亮的乌黑长发,洗净之后甚至有一股香味,手指拂过上面的时候有着非常舒适的感觉。
应该留下一截的,当做纪念。男人在心里和自己说道。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迟了。
三声夜鹰在门廊留下它们的啼鸣。
男人走进挂着“值班室”小牌的门内,舔了舔嘴唇,将工具放到角落,搓了搓手,坐在门内的小椅子上,打开小台灯,拿出他早些时候买的“量子牌营养罐头”和一本杂志,一页页浏览着桌上被翻得烂旧的杂志,同时将罐头里的糊状食物送入口中。
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台灯灯光所照不到的地方,一个庞大的黑影矗立在生锈的栏杆之后。这一台新元十二年产的民用安全机器人一直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头上三个小小的摄像头散出红色灯光,窥探着一切它所能见。
男人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他觉得自己应该去买个自热手套了。透过被一道裂痕横跨的玻璃窗往外看,还能模糊看到几根雨丝。
天渐渐冷了。
男人把双手塞进口袋,两腿往前挪,后背靠在椅子靠背上,长吐了一口气。他开始回想着一些记忆,一些由血肉、断肢、惨叫拼搭出的记忆。他的脸上抹满了幸福。他不禁为自己当时的决定感到自豪。
这一切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的。只要他还活着,他还在这个鬼地方,他所干出来的事情就不会被人发现。他就是这个文明都市之中野蛮之地的王。
哈,野蛮。
那些用基因编辑器特地培育出的和它们先祖一模一样的,那些终其一生都在人类的注视下度过的,那些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提醒游玩者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物种的。它们居然是门口霓虹标牌所标榜的“野生动物”。还好他早就知道这些自欺欺人的东西,不然他都要爱上这个看起来充满了野性和自然的小世界了。
然后他打开墙角的折叠床,在梦中继续着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