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弟啊,你就别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了,人不死也死了,你再怎么想也不能把人想活,你跟苗可心那是有缘无分。再说,大帅那头都已经将她安葬了,除非她从土里爬出来。”说到这里,吴长学自己被自己的话吓得打了个冷颤,脖子不由缩了缩,伸手去拍玄清子的肩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寒烟和先生怎样了,是不是已经把萧晋飞咔嚓掉。按说都已经这么多天,又是到了先生的地头,该怎样就怎样了,可是你看这画,什么动静都没有,唉!真是急死人!”
自从那日在大帅府里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后,玄清子便没有了表情,就连卫兵在大帅府里将猫妖打死了,他也提不起兴致,像是一个失掉了灵魂的木偶,每日就是呆坐在山水图前,当然,山水图已经被吴长学带回了吴公馆。所以,接下来就是吴长学要做的事了,怎样跟何老帅说这件事,当然不能全说,也不能不说,只把山水图的秘密和陆不微的存在隐去,这件事罪归祸首就是猫妖,还有死在了南郊破庙里的狼妖,当然不能少了萧晋飞,他最恨萧晋飞,把萧晋飞说成了是一个忘恩负义,狼子野心,色欲熏心,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与妖精联手要害大帅,现在事情暴露了,所以已经潜逃出城等等等等,至于寒烟被捉到大帅府一事,当然是被他描绘成了一件萧晋飞强抢民女的恶事,反正嘴巴长在吴长学的脸上,嘚啵嘚嘚啵嘚一通下来,就这样给萧晋飞定罪了,何老帅气的是暴跳如雷,传令下去四下通缉萧晋飞。
这下,吴长学是彻底抬起了头,他是何大帅的救命恩人,谁还能小看他?
“我跟你说,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我觉得在汉城还是不踏实,”虽然现在一切都安顿下来,但吴长学觉得还是要向前看,“等我写封信去京城,联系好那边,然后我们带着画离开这里,到了那儿,我这心才是真正的放下。”
玄清子仍没有反应。
“喂,你别这样行不?就算你喜欢她,可她是大帅的人,你们是没有结果的。”吴长学无奈地开解道,“你要是喜欢,大不了找一个长得跟她差不多的。”
这一次,玄清子的嘴巴开始说话,“什么时候走?”
“你说话了?”吴长学走到他跟前,“好,我现在就去写信,过几天咱俩就走?”
玄清子抬头看着他,两眼无神,只轻轻地点点头。
吴长学刚要转身,只觉身后突然起了一阵凉风,脖子有点冷,便将领子紧了紧。
可是,玄清子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的山水图,一屁股从椅子上跳起来。
吴长学见他神情怪异,自己也有些害怕,急忙转身去看。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蓝衣古人,反正着装跟陆不微差不多,但样貌却是稚嫩了许多,年龄应该在十五六岁之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他的手上。他竟然横抱着一个白衣女子,细看面容,竟然是寒烟!
“你是谁?”玄清子看到他怀中的寒烟头部被包扎着,不禁大惊,“寒烟?她怎么了?”说着话,急忙上前从对方手上接过寒烟,“寒烟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是谁?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
吴长学看见寒烟的惨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第一时间将蓝衣少年看作是杀人凶手,从腰间拨出左轮手枪对准对方,“你害了寒烟,我要毙了你!”
蓝衣少年正是陆柳,他不知左轮手枪为何物,当然不会害怕,淡淡看了眼后对着玄清子抱拳行礼,“道长,小可就是小柳子,不知道长还记得否?”
“小柳子?”玄清子想了想,名字有点印象,“那棵柳树精?”
“正是小可,现在随了先生的姓,叫陆柳。”
“你成人形了?快说,寒烟这是怎么了?”
陆柳心情沉重,便将在画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详说,“……黑狐带着群妖包围陆镇,先生最后把他杀了,而寒烟姑娘被黑狐推下城楼……”
“什么?”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都吓得出了冷汗,忙低头去看寒烟,吴长学更是伸手去探寒烟的鼻息。
“寒烟姑娘福大命大,并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给她医治了一番,但她还是没有醒来……”
“哦!没死,那就好,那就好。”感觉寒烟还有呼吸,他们将紧张的心放下来。
“呃……”他们的一惊一乍,打断了陆柳的话,只好等他们停下后继续说道:“听先生说,画外的医术高明,所以,我将寒烟姑娘带出画治疗。”
“先生?对了,先生呢?怎么不见他出画?”终于将注意力放到陆不微身上,玄清子忙问道。
“先生……先生他……”陆柳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吴长学急得开始说粗口。
陆柳没见过这么粗俗的人,怔了一下,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继承了陆不微的好脾气,“先生走了。”
“什么?走啦!”再一次,玄清子与吴长学的反应高度一致。他们理解的“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呃……”陆柳擦汗,“他是走了,但不是那个‘走’了,是他离开了陆镇,也许去了别的地方游历,又也许已经出了画,因为,我也找不到他。”
玄清子与吴长学相视了一下,都不相信陆不微会丢下寒烟不管,心里顿时存了许多的问题,但是,现在打电话给医院,让医生过来查看寒烟的伤情才是最要紧的。于是,玄清子便对陆柳说,让他在房里等等,等将寒烟安置好了再回来找他详谈。
陆柳很顺从,果真在房里坐下静静等他们回来。
原本,寒烟要是从城墙上直接落下的话,必定摔死无疑,但幸好陆柳在离地面一半的距离将她拉了一把,所以,这个高度还不至于摔死,只是昏迷了,那时陆不微正吸入了大量妖的精气,心智有点模糊,便以为她死了。就在陆不微与黑狐大战之时,葵姨下城楼去查看寒烟,这才发现还有呼吸,但陆柳给她用了药后,仍旧昏迷不醒,所以,便将寒烟送出画。
他们请来的约翰医生是一个外国人,只有吴长学这种财大气粗的有钱人才能请得动他登门看病。他说了,寒烟这是摔坏了脑子,平时要多跟她说说话,最好是说说她经历过的事情,这样才能引起它的共鸣,才能醒过来,但也要看她的意志。至于什么时候醒,快则很快,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慢则很慢,也许一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换句话来说,寒烟成了植物人。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玄清子揪心,吴长学傻眼。
“什么是植物人?”
他们都不懂,约翰医生只是摇摇头,可能是觉得说了他们还是听不懂,便说他会隔段时间再来看看,希望到时能有好转。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的事情就是到寒烟房中聊天。说起聊天,吴长学最拿手,但这家伙不挑好的来说,从寒烟被他死去的老爹看中抢进大帅府开始,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喜欢她,本来想娶她回来当大的,还说了一些寒烟出画后的事情,在玄清子听来,这都不是些什么好事。
“你别说了。”玄清子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
“别呀,”吴长学倒不觉得有什么,“这的确是发生在我和寒烟之间的事情,那可是我的真心话,不能忽略了,再说,寒烟要是能听见我说这些话还好,不高兴就起来扇我一个大耳光,要真是那样,我太他妈的高兴了!”这大老爷们说着说着有了鼻音,眼眶竟泛起了泪花。
玄清子被他带动了情绪,也开始什么都说了,说自己一开始就骗她,说什么他也不知道那块玉佩有什么作用,都是蒙的,但是蒙对了,还有吞食白珠……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往事,聊得是又伤心又期待,多期待寒烟能出其不意时插句话,那他们觉得少几年寿命也值了。
玄清子说累了,口干舌燥的,直接趴在寒烟的床头边休息。吴长学见状,无聊之下起了烟瘾,便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跑去书房抽烟解烦。
关上门,他将双脚搭在茶几上,整个人颓废地挨着沙发的靠背,抽着烟,看着挂在对面墙上的画卷,上面曾经是陆不微的栖身之地,如今魂去画空,只剩下白纸一张。看着看着,他不由想起了那日陆柳的话。
“先生是吸取妖的精气才打赢了黑狐,可能是这个原因,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寒烟姑娘,这才离开的。”
越想越气,他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被呛得连声咳嗽,便开骂了:“陆不微,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孬种!寒烟现在这样子,你玩起失踪,要是被老子逮到了,看老子不一把火烧了你!”
“是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吴长学吓得不轻,手上的香烟拿捏不稳掉到他的裤裆上,那还了得?一阵的手忙脚乱后,这才将香烟拍到地上。
“谁?”他坐直了身子抬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哭,很是滑稽,“先、先生?你回来了?”
陆不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有点黑多白少,就算现在是白天,但吴长学都觉得瘆得慌,“先生,我刚才是说笑呢,我哪敢那样做啊,也没那本事啊。”
陆不微轻轻摇头,“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