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来的不是时候。”
房间内充满尴尬的氛围,简陋居室内,一张床,光鲜的干瘦老头,衣衫不整的花季少女,还有不停摆手解释的誉长风。
“老大,这小子是姜无治介绍来的。”
誉长风发现老者在听到姜寨主三个字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其实姜无治是誉长风扯出来的虎皮,这位大寨主只给他指了条路而已。
门外一脸懊悔的大汉深知自己失责,竟让一个小孩给打搅了老大的日常娱乐。
望气功夫已然熟练的誉长风,在这一刻敏锐地感受到一缕阴沉的萧杀之气。
仔细打量人畜无害的少年,驼老大明显舒展了眉头,这么一个小孩能做什么,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姜寨主自身不保,我们驼商可没有帮他的胆子。”
本想糊弄对方然后得到去高唐的资格,但现在看来,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你们驼商借给萧尔国骆驼,运的东西事关重大吧!”
少年突然语出惊人,驼老大眯起眼睛遮掩了一瞬的慌乱,回头瞥见眼明如星的少年,心里突然有种此子不可久留的念头。
突然弹起,揽手成爪捏向誉长风的喉咙。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的大汉跟着劈出一掌,强横的劲气发出呼啸声。
联系一些蛛丝马迹,誉长风一瞬间就确信,姜无治的山寨恐怕正面临危机。
面对两人的绝杀,誉长风不敢托大,他虽有灵活强攻的力量,但没有承受攻击的强悍体质,两人的夹击下,他也顾不得体面,源气加持在腿上,迅速蹲下侧前滚从对方侧方空位窜出,蹬地前冲,左腿卸力为轴转身飞踢。
驼老大万没料到这少年竟是个高手,见其翻身躲过就知不好,凌空变招转身反手护身,力还未及,就像是被奔马撞击,狼狈砸落,轰然一声巨响木门碎成数片。
打起来后誉长风顾不了什么去高唐了,屈膝上步,招式浑圆,源气加持下,痛打落水狗。
场中少年如有神力,随手掀翻笨重的大汉,驼老大想要爬起却被一脚踢中肩头,他一身老骨头怎么承受得住,吭哧一声就倒地不起。
周围人闻声赶来,团结的驼商瞬间让整个过道布满了明晃晃的刀光。
见这阵仗,誉长风悄悄吞咽口水,他提起晕过去的驼老大,一脚再次踹翻慌乱的大汉,大声喊道:
“远安十三座大山,镇不住你们这些重利轻义的小人?仔细掂量掂量自己,跑马走路小心失蹄。”
关键时候,他只能装腔作势,以求威慑住些“精打细算”的商人,丹田源气绷紧,随时做出反应,提着皮青脸肿的驼老大,一步步向外挪去。
驼商们投鼠忌器,跟着向外走,誉长风被逐渐围住,如恶狼环伺的情景足以让胆小的人心中打颤,但他知道,稍微露怯,自己营造的有恃无恐的霸气将荡然无存。
已经看到外面的阳光,却突然出现一个白皙书生。
“站住,小兄弟,还是把老驼放下来吧!”
这有些病殃殃的中年书生像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但誉长风感觉此人有种说不清的威胁感。
身后众人,似乎见到了主心骨,刀剑懒散握着,就好像此人到来意味着危险就解除了。
大敌!
誉长风有些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他本是来低眉恳求的,因为听到里面女孩的呼救声,才闯入房中,结果一点涟漪就改变所有的计划,更是让他处于如今的危险境地。
丹田的七股气团自主地盘旋起来,誉长风强烈的喋血杀心升起,杀了驼老大,然后强冲出去!
“慢!小兄弟,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但你要将驼老大留下。”
书生毫不介意少年的敌意,铺开双手让出路来。
“告诉姜无治,萧尔国与远安国急调十万屯兵,从北边转入大漠,其中缘由不便多说,我们驼商仁至义尽,如果他能忍过这一劫,我们会雪中送炭。”
这个中年书生果然油滑,是个人物,两边都不得罪,真不愧是生意人。
“敢问尊姓大名?”誉长风问道。
“刘桓,小兄弟名姓?”书生诚答回问誉长风。
“姜寒风。”这里不是青麓书院,他还是隐藏一下身份比较好。
众人露出玩味神色,只有刘桓平静点了点头,“虎父无犬子,姜寨主让公子来,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少年扯虎皮终于扯出事来了,但毕竟他是誉长风,辽王朝宰相之子,甘罗第二的天才。
誉长风泰然自若,轻笑一声,探了探指甲回答道:
“你驼商都仁至义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公子不过是探风的,来时,土壳兵用你们商队的车拉着一堆铁器大大方方从远安国的地盘上过,相信萧尔国的机关重器已经架起来了吧!”
多说无益,誉长风佯怒一推手把驼老大丢给众人,他没必要招惹麻烦,刘桓听闻他一席话犹在沉思着什么。
誉长风没等走出几步,身后脚步声追来,似乎只有一人。
回头发现是之前那名白衣女孩,见其露出苍白的脸上期盼的神色,誉长风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
忽略后来的女孩,刘桓眼里只有从容不迫渐渐走远的少年,此子危局之下乱扯虎皮可谓是胆色惊人,临场分析也算是有勇有谋,日后绝非池中之物。
而誉长风没闲心思沾沾自喜,一路不停,直接出了城,再次爬上那座被绑票的山坡,才让气喘吁吁的女孩休息。
似乎卷入了一场是非,誉长风斟酌着接下来怎么办。
自己一时的仗义就想去寨子里帮忙,也不知道姜寒月和姜无治会不会领情。
随意瞥了眼一旁扶着树枝喘息未定的女孩,正是最好的年纪,让这花季女子逃出那老东西的魔掌不也是值得的吗?誉长风之前还有所后悔动摇,却立马想通了。
白衣女孩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好奇盯着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喘匀了呼吸,懦懦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满足感如春风拂面,誉长风心想,江湖大侠什么的,行侠仗义也不过是为了听这么一句话吧!
“这位姐姐,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孩颦眉,像是有难言之隐,苦涩之情溢于言表。
“我是萧尔国长公主的奴婢,去年年底,因为惹了主子不高兴,被送给那个禽兽……”
女孩抽噎起来,眼泪一忍再忍打着转,还是慕地汇成一滴滚落脸颊吧嗒落在地面上,在土坡的黄泥地面上砸出一个印记。
“姑娘,与驼老大生活了半年?!”誉长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还为拯救少女而暗自得意。
“公子,我已经肮脏不堪,日夜煎熬,生不如死,可我还是想活着,公子,我是不是很贱!”女孩沙哑的声音有些崩溃。
急退两步,女孩怕自己这恶心的身体,沾污眼前的美好少年,更怕少年厌恶地推开她,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当然眼泪早就模糊她的视线,想看也看不到。
“如果你无处可去,我可以给你寻个去处,至少保证不会让你饿死。”
誉长风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
温润的声音如一束光照亮女孩的心,她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今天从驼商客栈跑出来就用光祈雪所有勇气,她含泪而笑,沙哑的声音坚决。
“祈雪愿为公子挡刀迎剑,万死不辞。”
誉长风的父亲誉千山常常告诫他,不要轻信别人,许诺和发誓是最容易拿出来的东西,一文不值,誉长风深以为真理。
可现在誉长风就见到了例外,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傻女孩是真的把自己的一生轻易交给了他人。
“祈雪姑娘,你要做的不是换一个主人,而是学会自己生存。”
近前三尺,誉长风以朋友之礼叠手躬身。
“姜,姜公子,何故如此,祈雪不过贱婢……”面对少年突然的礼数,祈雪慌乱无措双眼含泪,直接扑腾跪地。
女孩七岁入宫,鞭挞棍打下学会的是伺候主子的礼仪,被女官剔除了原有的个性,自我意识也摧残殆尽,加上两任主子的暴虐,常年担惊受怕精神上也有了障碍。
誉长风并没有什么奇怪,像祈雪这样的婢女辽王朝亦是一抓一大把,即使誉家也不乏这种苦命女孩。誉长风不由想起以前侍候自己的四个才女梅兰竹菊,轻声而叹。
“祈雪姑娘,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我叫誉长风,并不是姜寒风,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少年把女孩扶起,大摇大摆在前面走着,女孩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对于山路,誉长风自然不成问题,女孩就有些吃力。
想要拉女孩一把,却被其以尊卑之礼拒绝,誉长风让出书院的长袖,让祈雪牵住,两人终于走进山贼寨子的范围。
停停走走,从傍晚走到夜深,沿途的岗哨都认识他,一路放行。
逐渐临近主寨的甲字山,渐生心有灵犀的古怪感觉,誉长风知道,她回来了!
刚到山顶就看到了灯火通明帐篷,刚燃烧起的篝火,映照着一辆马车旁亮如白昼,娇俏的黄衣少女正在数落着山贼头目。
“为什么不留住他?”
“就差一天……”
“气死了!”
誉长风听闻忍俊不禁,轻声喊道:“这么着急见我吗?”
姜寒月本来垂头丧气的脸上流露出惊喜,蓦然回首,笑靥如花,誉长风心中触动,一连串古怪反应迸发,脑海里的鸿蒙元始道印毫光隐现一瞬消失,他竟然有种想要冲上去拥抱姜寒月的冲动。
心中直喊妖怪,不由疑心大起,越是修道,誉长风越是觉得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他可不相信这是什么冥冥之中的感应,如果有机会他必须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