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定,几人散开,誉长风没有找到姜寒月,想是对方还在为下午的事害羞吧。
草草应付了晚饭,回了房间,今夜应无眠。趁着熹微天光,他拿来纸笔写了许多,收笔,并把纸藏在桌底,这是给两个女孩的。
这天晚上,第一个来找他的是林军师,推门而进,黑暗中誉长风靠在椅子上对他点头示意。
“我没想到军师会来。”
林军师拿出一个精致的镯子放在桌子上,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如果有机会去到萧尔国皇城,就把这个镯子还给忘忧楼的绯红姑娘。”
“皇城南墙下从西向东数第十九块从下往上第七块砖后是你的报酬。”
没弄清对方是请求还是交易,房门就如其来时匆匆关上,誉长风拿起镯子,喃喃道:“林,萧尔国皇姓。”
合眼未过多久,破风声袭来,少年伸手稳稳接住,是一把带鞘短刀,通体乌黑,誉长风拔出刀刃,寒光如月,两个古篆字是望月,其上稀薄的源气缭绕,这竟是一把器。
门外姜无治默默走远,少年俯首一拜,两人惺惺相惜,也不会矫情。
“就这么信我吗?我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呢!”誉长风虽然如此说,心里却暖洋洋的。
后半夜,来的人是迟润泽,他在山寨里算是管家的地位,维持着前后山的关系,调理着十三山的脉络。
他忧心忡忡,也是话最多的一个。
“修道者,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类的生命形态,智慧和力量不是凡人能及,我想这也是林军师和乔三刀信任你的原因。”
“你的计划疏漏,但很多情况的应对方法我都准备好了,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多的压力。”
……
迟润泽说了许多,大多是减轻他的心里压力,誉长风明白他是几个人里面最不信任自己的。
大汉从粗布怀里掏出数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
“穷家富路,祝公子一帆风顺。”
看着走到门口的迟润泽,誉长风微微揖手。
对方郃首,却没停下脚步,远去在谷口的夜色里。
少年来到门口,正欲关门,两个小脑袋从一边露出来,是姜寒月和祈雪。两人挤开门进了屋。誉长风苦笑着点起了灯烛,照亮了放在床头的包裹,他本想避开二人偷偷出发的。
“我和你一起走!”
誉长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祈雪就急切开口,眨着眼就要掉眼泪。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知道祈雪姐姐有多害怕吗?”
祈雪在哭泣,不敢面对誉长风,也或许是不愿面对,反正是像极了一个闹别扭的小女孩。
“月儿,我此行有危险,而且打交道的是密宗,他们的功法很多是针对女子的。”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们一声。”
姜寒月很生气,明明很亲近为何要隐瞒,就像那时候父亲隐瞒母亲的事情,对于这一世的姜寒月来说,她最厌恶的就是欺骗和隐瞒。
眼看又一个女孩又要红了眼眶,誉长风连忙解释:
“月儿,逃避是我的错,我留了一封信给你和祈雪姐。”誉长风从桌底拿出一张纸,想了想,却又揉碎。
“现在不需要了。”
“月儿,早点回青冥山修炼,我会修炼很快,可不要被我落下了。”
姜寒月用力点头,她与少年有约定,早就知道会有漫长的别离。
誉长风又转身看向害怕到崩溃的白衣女子,他低估了祈雪对自己的依赖。
“祈雪,抱歉不能让你同行,如果,这不是永别,我会回来的。”拍着祈雪颤抖的后背,女孩略微好受些,抬起哭花了的脸,确认道:“真的?”
誉长风坚定点头,浅蓝色的袖子轻轻给她擦着脸,点点泪斑让他心中触动。
“祈雪姐姐,你不必把把我当公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我就是你的弟弟,哪有弟弟会把自己姐姐给抛弃的?”
“我不要做你姐姐,你就是公子,我服侍你就好,不要再扔掉我了。”
压抑着哭腔,祈雪情绪慢慢稳定。眼前这个女孩被其以前两个主人折磨地心理都出了问题,誉长风必须温柔对待这个身心都伤痕累累的女孩。
花费不短的时间,终于安抚好两个小祖宗。
“长风,你这次去,有几成的把握?”姜寒月揪着心,他在冒着大风险帮我和父亲,而她刚刚还在为难对方。
“还差一件事就是十成。”
姜寒月惊喜贴上来问道:“什么事?”
誉长风看着咫尺的女孩,一脸坏笑,轻拈起她的小下巴,“只差月儿叫我一声誉哥哥了。”
“你…讨厌!”
姜寒月伸手就捶,少年不躲不挡,女孩还是没打下来,看着誉长风闭着眼睛挨打的模样,不由心一软,努着嘴扭捏着发出蚊鸣般声音。
“誉…誉哥哥。”
面若桃花的姜寒月转身背对少年,誉长风露出会心的笑容,摸了摸女孩的头,轻声在其耳边说道:“听到这句话,至少十二成把握。”
祈雪一直笑,她喜欢看两人打情骂俏,这两人是她心中的两颗明亮的太阳,照亮她,温暖她。
誉长风心里欣喜,却茫然不知如何离去,屋内逐渐安静,一瞬的宽慰换作长久的离殇。
“小子,该走了!”
姜无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年拿起包袱,他没有不舍,只有笑容。
随着姜无治走着陌生的山路,这是大漠的方向。
“姜伯父,你把这两个叫过来,我差点就想多留几天了!”
“小子,我是过来人,告诉你一个道理,如果爱一个人,那么每一次分开都要道别。”姜无治的话颇有些感慨意味,他不由思索自己逃避的坏处。
“现在我有些后悔让你这个小色胚接触老子的闺女了?”
姜无治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让他实在汗颜。
“我怎么色了?”
“你看看你怀里是什么?”故作鄙夷的姜无治一脚踢在誉长风屁股上。
他一摸怀里,果然发现一个物件,晶莹如玉的宝珠源气缭绕,放到眼前,尤带着少女的香气,这是姜寒月的一件器?在女孩靠近他的时候偷偷放在他身上。想到自己心底的那个恶魔,誉长风不有感慨。
“姜姑娘一片真心,我如何承受得住?”
啪的一脚,姜无治狠狠踢了他。
“承受不住也得承受,我管你身世如何,以后作为如何,敢辜负老子的闺女,你就是金丹元婴大能老子就打散你的金丹元婴。”
被家仇所吞没的誉长风竟有种惜命的念头,但还是被他掐灭。我之道,杀也,家仇不报,何以家为?
幽幽的一声叹息,两个男人都沉默许久,突然,姜无治开口:
“徐宁的事我都知晓,是一位姓顾的仙子告诉我的,如果你能从高唐归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誉长风深知自己身上绝对背负着自己还不了解的使命,却是一言不发。
沉默直到山外,姜无治终于又说话:“那把望月刀,是我夫人的道器,当年在龙鲸院所得,锋利无比,你莫要在西域修道界将其现于人前,否则必有大患。月儿的那颗珠子是青冥山的保命珠,相信你有更大的用途。我能嘱托的不多,你小子好好活着,去吧,先保命再做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誉长风深深一拜,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他转身洒脱,源气灌足,奔向大漠。
却不知这一去,非但没有力挽狂澜,还像投入汪洋的一颗小石子,就此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