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以后，就是小雪，永昭八年的小雪，洛阳城并没有下雪，同往常一样。只是天更冷了，另外叶子也差不多都没了。
可是喧嚣的洛阳城依旧喧嚣，半分也不减繁华。前些天，还传出了两位富公子比赛撒钱的事情，就为了博得花魁一笑，赚个风流的美名。洛阳城里的人说起来，好些惋惜自己家里的夫人管得严，没能去烟花柳巷逛一逛，说不定还能抢到好多钱呢。
听人说，好像徐思武公子也在其中，还因为这事被徐麟关在了府中禁足，这两天才刚刚出来，要我说，徐公子这样的人，出来也是拈花弄草，还不如关在府里头多读几年圣贤书。
今天早上下了一场霜，地上面一层白，杏杏一大早起来，就在院子里面扫地，其实这一天有点不同，不该杏杏扫地的。
赵御史家的十一小姐生在小雪，也是个像小雪一样剔透的人儿。永昭八年的小雪，杏杏刚好虚十五。
“杏杏，今日还是你的生辰呢，驴子，快去把杏杏的扫帚夺过来，别让杏杏把自己的好运气都扫掉了。”
“是。”殿下既然都发了话，如何能不领命。我夺过杏杏手上的扫帚，将冻得冰凉的手指头塞进杏杏的领口里面。
“胆子不小，我手不比你凉！”杏杏有样学样，手又跟块冰似的，小驴儿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殿下在一旁看着我们俩闹，也不来帮着小驴儿。翠珠姐姐前几日感了风寒，现下正在屋里歇着。
“殿下，晋王殿下来了。”昆杰缩拢着脖子，快速过来禀报。只是何须他来报，晋王殿下后脚就进来了。
晋王殿下一身绯红色的朝服，玉带一系显得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就连晋王殿下总是挂在腰间的玉佩，今日的光华也与平日不同。
“四哥最近不是新官上任吗？三把火放了吗？”
“宗正司里的那帮人收的差不多了，集贤阁也建的差不多了。香香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又想打什么主意？”
“四哥要从本宫这里带人，总得给点回来吧！”
“行，想要什么？跟四哥说说。”
“冬至宴，我想去。”
“行，你能出宫就来，这点事情值得你卖杏杏？”
杏杏在一边站着，脸一红，刚刚想辩两句，突然想到自己和晋王还没有说开，头一扭，索性就不说话了。
“小十一，我带你出宫逛逛，好不好？”
出宫吗？从这个大笼子里面离开吗？困在笼子里面许久的杏杏，想答应了，可是抹不开面子。直到殿下发了话，才与晋王一同出了宫。
可是刚刚到了马车上面，杏杏就有些后悔了。陆渊最不喜欢仆人侍女一大群，自己像众星捧月一般的被拥着，所以身边一向只会带一两个随行的小厮，此刻还都在马车外面坐着。所以这个时候的马车里面只有晋王同杏杏面面相觑，杏杏红了脸，坐得离陆渊远一点，再远一点。
“小十一，马车一共就这么大，你再往门那边去，小心要掉下去。”晋王殿下的话就是那么巧，话还没落音，马车突然就停了，杏杏刹不住，往车门外面冲去，被陆渊一把拉住了，周周正正放在了自己的正对面。
晋王掀起了帘子的一个角，去看外面。
“怎么了？”
“殿下恕罪，前面有个小石子，刚刚小人才看到，就赶紧停了车，这样的石头，轮子轧到，木头容易坏，颠着殿下了吧。”
“没有，继续走吧，稳当些。”
杏杏心里想，他家殿下倒是没有颠到，现下还在对面假寐，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
杏杏不用想就知道陆渊最近一定是很忙的，眼睛红通通的，又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好不容易得了空，就拿来闭目养神了。
“小十一这是心疼了？”陆渊笑了一下，“小十一要是心疼了，就别闹脾气了。”
“我没有闹脾气，只是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家小十一知书达理，哪里不好？”
杏杏被陆渊的话一堵，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小十一，别多想了，都会好的。好不容易出了宫，我们就还当以前一样，好不好？记不记得，以前四哥哥还经常把小十一骗出来。”
“嗯。”
马车停了，杏杏掀了帘子，看到了两尊石狮子，再往上看，是一块大大的匾额，上书“晋王府”。
“小十一，愣着了？难到小十一指望我们俩这样就上街吗？”陆渊瞧了瞧他俩的衣服。
杏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一个人一身官服，一个人一身宫装。若是上了街，应当很是轰动。
杏杏看看陆渊一身朝服，真好看，果然是自己当年朝思暮想的人，要是不出永昭六年那件事情，明年她就及笄了，终身大事定下来，这一辈子安安稳稳，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如今呢，就这样吧，今日就当梦一场吧，反正这样的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姑娘这边请。”晋王府里面没有什么人，一个老管家已经年逾五十了，面容很慈祥。
管家把杏杏迎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面有一张床，床上整整齐齐叠了衣服。杏杏关了门，将衣服抖开看了，一件交领的上襦、一条灰蓝色的下裙，还有一件杏黄色的半臂。用料都很考究，颜色也是杏杏最喜欢的颜色。
杏杏换好了衣服出来，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赵家十一小姐的模样，无忧无虑，只是安安心心在绣阁里头读书读史，四哥哥见到了总要嘲笑她，“我们小十一，长大是要当个女博士的，怎么用功。”说起来，自己好像也好久都没有碰过书了。
杏杏推开门，看着冬日里的暖阳，没有宫墙框起来的天空蓝蓝的，真好看。天上一道大雁飞过，自由自在。
晋王殿下也出来了，换了身常服，腰间的玉佩倒是没有变。
“走，咱们出去逛逛吧。”
小厮从马厩里面牵了马，有拴上了马车，骏马打着响鼻，载着晋王殿下与杏杏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