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活动室的人很多，都是穿着蓝白色病服的患者，举止诡异，干什么的都有。
说实话，顾小北心里挺怵得慌的，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她尽可能的贴着没人的地方走，神经紧绷，眼观八方地注视着四周变化。
即便如此，还是会遇上那么一两个游离的人缠上来，在她面前一阵胡比划，有的还伸手抓她。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顾小北身心俱疲，神色也更加的憔悴枯黄。
那药物虽然退散可还保有后劲，浑身酸痛让她并不能走很远，不到一半就停下来了，找了个凳子坐，气鼓鼓的说：
“不是说A市寸土寸金吗，为什么这个地方的一个露天活动室都能这么大！”
不是露天活动室大，实在是她刚恢复，体能不支持她做太长时间的运动。
坐在导长板凳上，也不忘东张西望，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出去。
忽然，视线被一道瘦弱的身影吸引。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却蜷缩着身体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去，双臂环膝，目光空洞而出神地看着远方，与周遭的吵杂格格不入。
有一股很难言语的情绪在胸中淤积，放在凳子上的手指不由地抓紧了几分。
那个人，是谁？
那种想认识对方的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顾小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身体想过去，理智阻止了她。
在那个女人的不远处，一个拎着一桶不知道什么东西，走路歪歪扭扭的人傻笑着朝她走过去，快要靠近的时候甚至开始用两只手抓捅，那架势分明是要把东西泼到对方身上去！
顾小北的瞳仁骤然一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过去，眼疾手快的将车往前一推。
“啊！”
顾小北没有收住力气，将车推走的瞬间自己歪了下去，眼看着下巴就要磕在轮椅的铁皮上，想想都觉得下巴疼！
千钧一发之际，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及时转了个身。
噗通……
虽然还是无可避免的撞了上去，疼也是疼，起码好很多。
与此同时，那个病人手里的水也泼了下来，唰地全倒在了顾小北的脚上，竟然是红色的颜料！跟血似的。
顾小北：“……”
她侧头，望着那个拿着桶呆愣愣看着自己的人，磨了磨牙。
“嘻，嘻嘻，中了，中了，我射中了！”
对方愣了一会儿之后，手里的东西一丢，手舞足蹈起来，甚至十分挑衅地望着顾小北，冷笑着说：
“你已经中了我的化骨绵绵药，不日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顾小北：“……”
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脚上红艳艳的涂料，嘴巴动了动。
“到时整个武林盟有都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对方单手叉腰，仰天长笑着转身离开，蹦跶跳跃的背影像是马上就要宣告天下，登基上位了。
顾小北嘴角抽动，心想这个哥们不仅脑补了一场武林争斗大戏，还将自己脑补成了反派！
我也就是看你有病才不跟你计较！
她撇了撇嘴，起身找东西刮掉自己脚上的红色颜料，但还有很多，不仅如此手上也弄上了。
忽然，有人在背后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紧跟着是一只枯黄乌青的手伸过来，掌心放了一个白色的手绢，年代久远，白色的手绢都有点泛黄了。
顾小北愣了一下，“谢谢。”
伸手接过的时候才发现这手绢竟然是丝绸的，上面还用苏绣绣着精致的小猫，栩栩如生，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此时却被顾小北一拿给染上了红色的颜料，红一块白一块，鬼画符似的。
“我……对，对不起。”
顾小北满脸懊恼，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被自己弄成了这样，早知道不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女人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即便如此，顾小北还是很良心不安，捏着那个手绢，道：“我洗完再给你吧。”
女人没有说话，眼神出神空洞。
顾小北迟疑了一下，将手绢叠好放入贴身的口袋里。
没有旁人的打扰，她也终于有机会去观察自己救下来的这个女人，心里一揪。
精神状况很差，脸色蜡黄皮肤无光眼神空洞，头发也有一大半都白了，整个人更是瘦骨嶙峋，稍来阵风就吹走了。
以前也听过精神病患者，可第一次如此直面他们，还是觉得心悸。
她握了握拳头，蹲了下来，视线落下的时候才发现那双枯槁的手背上青青紫紫，很是吓人。
攥紧的掌心又收紧了几分，她抬手给女人拢了拢头发，眸光温柔了许多，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知道这些人很脆弱，害怕刚刚的事情吓到她。
女人没有说话，似乎没听见一样。
顾小北蠕了蠕嘴唇，“这边太阳太大了，我推你去阴凉地吧。”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顾小北索性自作主张，将人推到了树下的阴影里，散落着星光，波光粼粼。
她就坐在女人的对面，女人看着天，顾小北看着女人，竟意外的和谐。
沙沙沙……有人的身影靠近。
顾小北寻着声音扭头去看，就看见徐建东朝她走过来。
“徐医生。”顾小北喊了一声。
徐建东点了一下头，视线从顾小北的身上滚到女人的身上，然后又收了回来说：“你昨天写的我已经交到警局了。”
“谢谢。”顾小北一喜，激动的脸都红了。
“你这是……身上怎么回事？”徐建东说完才注意到顾小北脚上手上都是红的，眉毛不由地拧了起来。
顾小北一僵，忙不迭地解释：“刚刚有个人拿着颜料桶要往她身上泼，我挡了一下，就成这样了。”
“问题不大，洗洗应该就可以了。”
徐建东：“……”
“对了，我又想起来一点事情，徐医生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登陆个账号。”顾小北问道。
虽然不记得手机号，但自己还有企鹅号，还有维信号啊！
登陆上打个电话也是可以的！
感谢21世纪伟大发明，感谢自己万年不变的密码！
顾小北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建东，抿了抿唇说：“我还记得我的社交账号，登陆上就能联系我的家人了。”然后就能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可以。”徐建东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就递了出去。
“谢谢！”
顾小北喜出望外。
她退出原本徐建东的账号登自己的，微新不可以，新手机要好友验证，还需要手机号发验证码……
顾小北神色一僵，我……
“怎么了？”徐建东注意到她的动作，神色有几分戒备。
“没事。”顾小北摆手，打开了企鹅号。
没关系，我还有一个。
但当她认认真真，矜矜业业的输完账号密码，又手动拖动小滑块验证之后才发现……还是需要绑定手机的验证码。
微笑脸！
好气啊！
可是我不能暴躁不能骂人！
因为这里是精神病院！
稍有不注意就被来了一针！
从来没有一次，这么讨厌某些公司的防盗系统！
简直不给失踪人活路，顾小北叹了一口气。
她抿着唇将手机还给了徐建东，冷笑了声，“谢谢！”
“用完了？”徐建东诧异，这才不到两分钟吧，而且这声谢谢说的怎么那么让人头皮发麻。
顾小北撇嘴，“登不上。”
徐建东低头一看，上面果然是需要验证码一类的，发送了，但并没有用。
他心中了然，随即将手机收了起来，“等警查那边吧，应该很快。”
顾小北翻白眼，一点也不寄希望。
她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目光陈恳地看向徐建东，“你能放我出去吗？”
“不能。”徐建东毫不犹豫地拒绝。
顾小北：“……”你就不能思考一下？装一装也可以。
反正也想到了，倒也不至于特别失望。
顾小北气鼓鼓的，重新坐了下来，当一个安静的美女子。
但不能出去这件事让她很难受，根本闲不住，沉默了一会儿问：
“传说中要起诉我当众殴打他们家孩子的那家人呢？”
这群人演戏演的也太全套了。
徐建东倒是无保留：“由于医院的介入对方已经答应撤诉了，不够联系到你的家人后，还会再商讨赔偿问题。”
顾小北：“……”
“你不如直接把对方拉到我跟前对峙，正好我也有挺多问题想问的？”
顾小北撇着嘴抱怨，心里却明白多说无益，不再说话。
而徐建东本身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顾小北不说，他也不会主动起话题，气氛又安静了下来，沉默到诡秘。
不说并不代表心里不想，顾小北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这里。
她坐在凳子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视线在落到跟前的女人身上时，忽然顿住了，扭头看向徐建东，指了指女人说：“她是什么病？”
徐建东凝视着顾小北，眼神深邃。
“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顾小北移开视线。
她心里着实好奇，但也明白人都有隐私，并不是挖根掘底的人。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徐建东回忆道：“最开始只是轻微的精神分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