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没有男丁,舅舅死后医院有一系列的手续要完成,慕容辰便代她们去办了。回到病房里,见舅妈执意要起身,便一同扶住。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再见一面。”
太平间,停尸房。
素白的布料盖在舅舅身上,映着他已经没有血色的脸,安静又可怕。
这里的一切都白得可怕,安静得可怕,也冷得可怕。因为要存放尸体,所以这儿的空调风力很猛,人只要在里面站一会,便会觉得冷得难受。
乔星心扶着舅妈,站在舅舅面前,身上冷得难受,可心更难受。
舅妈始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捂着嘴在无声哭泣。她怔怔看着舅舅安详的脸,曾经无数次,她工作结束来到医院时,也都曾看到他熟睡的脸。
看起来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的熟悉。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醒来,不会再睁开眼睛,跟她唠叨一句,怎么又加班到现在,工作是不是很忙。
舅舅……
乔星心别过头,难受得直流眼泪。
慕容辰掏出手帕,温柔给她擦眼泪,对舅妈说:“舅妈,医院的手续,我基本完成得差不多了。医院那边说,舅舅是病死的,身体不能久放,我们得尽快挑个日子,给舅舅完成身后事。”
人去了固然悲伤,可再悲伤,后面该做的事情还是得一件不落全部做完。死亡证明、销户、社保医保养老金、身后财产,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足够忙活的。
如今舅妈和乔星心都伤心难过成那样,他作为乔星心的丈夫,自然要担下重任,帮老人家安排好一切。
舅妈这时候哪里能听这些,一听就哭,哭起来就没完了。
乔星心心痛如绞,但知道慕容辰说得没错,现在不是能沉浸悲伤的时候。火化要安排,殡仪馆要安排,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安排妥当,才能让舅舅真正走得安心。而且,一般来说,病死的人尸体腐烂速度是要比自然死亡要快的,所以慕容辰的提醒很有必要,她们不能白白浪费时间在悲伤上,让舅舅错过了火化的时间。
舅舅生前辛苦劳累,若死后都得不到体面的安排,那么这一生,就未免太可悲,她这个做晚辈的,也未免太不孝道。
“舅妈,阿辰说得对,咱们不能一昧哭了。咱们得打起精神来,给舅舅好好办一场葬礼。他生前过得那么苦,让病折磨得那么惨,咱们不能在他死后让他不好安息啊。咱们一定风风光光将他大葬,这样来世他才能投个好人家。舅妈,您说是吗?”
舅妈流着泪,点头。
是的,生前已然如此的苦,若死后不能得一个体面,那么,他走也走得不安详。
“星星,”舅妈握住乔星心的手,“我现在脑子很乱,根本想不来事情,我……你帮我安排好不好?我现在一想到他就这么走了,我的这颗心就难受得透不过气,怎么能安排好这些?”
泪如雨下,绵延不断。
“那是自然的。舅妈,有我在,您安心。只是这日子,咱们总是要好哈挑一挑。什么时候适合下葬,什么时候适合送火化,咱们都得合计合计。其余的事情,您安心交给我。”
做晚辈的,自然要在这时候承担好一切。
“茵茵呢?她爸都去了,她人在哪里?她会回来见她爸最后一面吗?她会回来守孝吗?”舅妈想到叛逆的女儿,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乔星心哑口。
关于乔茵的一切,她都实在毫无办法。
舅妈更难受了,“我和你舅舅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你舅舅都去了,却没能等到她来给她爸送终。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人家哭着哭着,又晕了过去。
慕容辰和乔星心合力将人扶回病发里歇息,乔星心站在病床前,一时间千言万语,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所有的话,都用眼泪来代替,诉说了这份悲戚。
慕容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地哄:“星星,别哭了,你身体刚痊愈不久,再哭就伤身了。”
乔星心知道,也明白人走之后,再多的眼泪,再大的哀伤,都无济于事。可是一旦想到那样疼爱她的舅舅就此离世,她的心,便如同千刀万剐般难受。
“阿辰,舅舅走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舅舅在她的心中,一直是第二个爸爸。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能给她相同的慈爱。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二十年的父爱,乔星心能身心健康长大,再到成为如今的一线女星,嫁得慕容辰这样的好老公,都因为有舅舅的这份爱在支撑着。
若没有舅舅,她早已成为孤儿,被抛弃在孤儿院中,或许这一生都等不到一个领养的人。
舅舅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高山和流水,是她爱的信仰。
可如今,信仰崩塌了,她的世界,也破碎一片。
她怎能不难过?
慕容辰同样从小失去父母,自然是能够感同身受体会她的悲哀和绝望的。试想,若是哪一天爷爷出了事,只怕,他也会崩溃吧。
“星星,你还有我。我会代替舅舅,照顾你一生一世,舅舅给你的爱,我虽然不能给你弥补,可是我会努力试着去做。我愿意成为你最坚实的港湾,永远不抛弃你。”
乔星心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得太久,哭得脑子都开始缺氧了,慕容辰安抚许久才能安抚她情绪稳定下来,眼睛热热地给她擦拭眼泪,柔声道:“星星,舅舅的身后事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安抚好舅妈就行。挑出日子之后,一切交给我来办,好吗?你和舅妈安心送舅舅,那些琐碎的身后事,我能帮你的,都帮你办。”
乔星心痴痴地愣了许久,才缓缓摇头。“你办不了的。我也办不了。”
慕容辰一怔。
她抬头,满脸哀伤:“我终究不是舅舅的亲生女儿,很多事情,必须要乔茵去做,事情才能办好。”
就像死亡证明那些,必须得是直系亲属去申报,有关部门才会审批。
可是,乔茵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