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听完了故事,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这个结局,其实也不错啊。”
江知年扬了扬唇角,“或许吧。”
如果真是这么个结局,似乎省事多了。
他江知年也不必因个女人魂不守舍,草木皆兵,变得浑身弱点,不像自己。
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了…
那天亲自去黎吾镇只是为了立个衣冠冢,坐在车子里有些疲惫的江知年,并不急着见那孩子。
他揉了揉眉心,吩咐刘冕说:“先好好安顿她,改天再带她去祭拜。”
刘冕正应着,车子就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窄,车子开得很慢,两旁的木槿花开得热烈夺目,枝叶时不时扫过车身。
“阿年,好像是那个孩子。”刘冕望见前方街口的一个影子,推了推眼镜,凭借超强的识人能力再次确认,“嗯,的确是那个孩子。”
江知年抬眸随意看了一眼,就见不远处的阴凉地,蹲坐着一大一小两只团子。
“要不要先打个招呼?”刘冕那会儿还年轻,不稳重,嘴快又多。
江知年盯着那抹娇小纤细的身影,鬼使神差的点头,“嗯,我去吧。”
然后,他下车,就那么走过去了。
他手里有她不少照片,照片里是个可爱讨喜的小孩,细看五官还有那个人模糊的影子。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瞧了一会儿。
比起照片里不会动不会笑的小人儿,面前生动活泼的小姑娘,逗趣淘气的样子惹得他心里发痒。
那人曾醉酒说胡话要把女儿送给他做新娘,少年的他拒绝的又快又决绝。那人暴力狂,一脚踢他屁股上,威胁不要不行,他只得拍拍屁股上的土答应的不情不愿。
彼时一瞧,嗯,娶回家,也还行。
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15岁的小姑娘一双单纯快乐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心里一软,悲凉沉重的往事生生卡在喉咙里,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是一念之间,他心软了那么一下,想着等她长大一些再讲也不迟,于是等着等着,就等了7年。
7年的等待与陪伴,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稚嫩淘气地小姑娘出落成明媚动人的小女人,聪明,懂事,善良…
渐渐的,他的视线越来越离不开她,还越看越爱看,甚至见不到的时候还会想,一度严重到梦里都是。
他一生放荡不羁爱工作,从没爱过女人,她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
所以,他娶定她了。
所以,他得想法子,尽快处理掉她的担忧和顾虑。
五十岁的老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还是让他有些避讳,毕竟这位养父在徐悦柠心里的地位是极其重要的。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老徐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小伙子,礼尚往来,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老徐的故事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长又琐细:
小丫头刚出生的时候,才5斤多点儿,娃娃又瘦又小,就跟个小粉团子似的。别看个头小,哭声可大着呢,经常半夜哭闹不停,吵得邻居都敲门投诉,只能在怀里抱着才能消停,老徐一抱就是一宿。
淘气是淘气,却是个善良懂事又知道疼人的好孩子,才四五岁就知道给下班回家的爸爸捶捶腿,揉揉肩,说“爸爸妈妈辛苦了,欢迎回家”,这甜糯糯的小话一说,大人所有的疲劳一扫而空。
嘿,任性的时候谁也管不了,妈妈的话不听,打屁股都不顶用。6岁啦,是小学生该上一年级了,死活不进学校,非要还上一遍幼儿园,在学校门口哭得出了名了,谁劝都不管用,直到找来她最喜欢的幼儿园老师才哄住,领进去了。
学琴那会儿,天天跟她妈妈干架,每天一到练琴时间,从头哭到尾,能抽抽搭搭地哭俩小时,琴一练完立马就不哭了,后来家里人都听习惯了,琴音里不带点儿哭声都觉得不对味。
再大点儿,懂事了,有小秘密了,心事也不愿意跟大人说了,倒跟一群小姐妹玩得开心,那会儿可是个小孩子王,馊主意一堆一堆的,和男孩子打架一点儿也不输,厉害得很。
孩子王也有怂得的时候,上初中被同学恶作剧欺负得哭鼻子,老徐一听原由忍不了,找到学校给小丫头撑腰,她萍姨又胡说八道一通,倒真是没其他男孩子写情书,也不被女孩子欺负了。
说到这里,老徐停了停,问对面耐心听故事的江知年,“柠柠跟子覃的事情,你清楚吧?”
“一清二楚。”江知年听得有兴致,“您可以继续说。”
“人岁数大了,有时候啊,说起往事来停不住。”老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些琐碎的事你愿意听?”
“嗯。”明显意犹未尽。
老徐打量他,这年轻人话不多,举止成熟稳重,教养也极好,一表人才,百里挑一的好样貌,像柠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会喜欢。
自己喋喋不休的讲些闺女的儿时糗事,又留意瞧着那年轻人的反应,他执教二十多年,看一眼就知道底下的孩子有没有在认真听讲。
不错,是个好学生。
不仅认真,配合度还高,表情都会跟着变化,确实听进去了。
“今天就先不讲了吧。”老徐喝口茶润了润喉咙,“讲多讲少,都是一个意思,柠柠是我徐家的女儿,把闺女交给你,说实话,我不踏实。”
江知年垂眸,薄唇轻抿,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
他曾应对过多少凶狠恶劣的人物,都未有过这种焦虑紧迫之感,而面对如此和善的人,所有擅长的谈判技巧、攻守战术、心理博弈都无法施展…
此番,唯有坦诚相待,直抒胸臆。
“如何才能让您踏实?”他虚心请教。
老徐问:“小伙子,你打算娶柠柠,是因为你们那些江湖道义,还是真的想要在一起?”
江知年神色矜持,老实回答:“想要和她在一起。”
老徐不知什么意思的点了点头,笑了,执起热茶一饮而尽,抬头看向江知年,问他:“小伙子酒量怎么样啊?”
江知年说:“不差,没醉过。”
“哈哈,年轻人好大的口气。”老徐爽朗一笑,“改天有时间,一起喝两杯。”
嗯,失算了。
早听说徐家人能喝酒,这会儿不该约喝茶,直接喝酒会谈得更愉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