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京后,生活回到了正轨,文静的情绪,因这次成都之行受到很大的影响,虽然她的心里有不被认可的准备,但她为了后面的事情发愁,在此之前,虽然她已经清楚的知道她和朱文涛后面的路不会走的容易,但她当时怎么都存在些侥幸心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成承受。
本来抑郁患者的心理就比较脆弱,抗压能力几乎为零,就算是平静的生活,他们的情绪也会受到风吹草动搬细微刺激的影响,更不要说在感情纠葛中,任何的情绪,和平常人相比,会放大十倍甚至几十倍,她感觉强烈的不安,她想向朱文涛倾诉,但又不能,如果那样的话,他会觉得是她在给他施加压力,但她自己又无法调节和消化,情绪的积压正一步步面临爆发的临界点。
其实朱文涛早已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向文静表达,他知道不能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他必须尽快让这件事明朗,他的沉默对于文静是极大的不负责任,他选择了一个下班后的晚上,就在办公楼外的空地上,来向文静坦白自己的一切。
朱文涛早已知道他早晚要面临这样的局面,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她的强势和苛刻都让曾经的自己望而却步,如果不是母亲的强势,当初他也不会执意要来南京上大学,大学后,他更是义无反顾的留在了南京,如果不是父亲的身体原因,他也绝对不会回去子承父业,他这么多年不结婚的原因,其实和母亲有直接的关系。
在大四那年的春节,他把女朋友带回了家,那是他的初恋,是一个黑龙江姑娘,叫梁笑笑,也是一个北方女孩,也许朱文涛骨子里就对北方女孩有着天生的好感,在这么重要的节日,把女友带回家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认定了要在一起,但是当时母亲的行为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
临近毕业,大家都在规划并决定着以后要走的路,笑笑的家在农村,但这丝毫不影响朱文涛对她的喜爱,他们计划好,以后就在南京定居,把双方父母接到南京,朱文涛一直觉得,在婚姻中,没有外在条件的门当户对,他在意的是两个人的精神层面是不是能够融合到一起,经过这么多年,他依然这样认为。
虽然朱文涛已经在那年回家之前,提前和父亲通了电话,打了预防针,但母亲对他的行为还是没有给予必要的宽容,甚至没有给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半分的尊严,他在朱文涛面前把笑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对她的家庭、父母的职业像审犯人一样统统进行了盘查,她最后问了笑笑一个让朱文涛终身感到羞耻的问题:“你觉得以你的条件,你配得上我家儿子吗?”笑笑当时没有说话,她只是含着泪,当天就回了南京,就在回去的那天晚上,她选择从十楼的宿舍一跃而下。
当他和文静说起这件事时,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文静仍然能从他无奈的表情和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感受到他对母亲的怨恨,对自己的懦弱悔恨,如果当时他能够义无反顾的向母亲表达自己的意愿,笑笑的生命就不会定格在那年冬天,所以,后来他用十年的时间来惩罚自己,他要给笑笑和她父母一个交代。
文静听到这件事时,她不能冷静,她觉得这样的母亲不能被原谅,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感情面前,他也和朱文涛一样,她不在意外在形式的门当户对,他们需要的都是一颗真诚的心的结合,精神上的融合,三观的一致,没有这样的基础,那便不是爱情,她现在知道朱文涛为什么不结婚了,他在用自己的人生,来惩罚母亲的偏见,来让母亲明白,物质和形式在真爱面前不值一提。
文静听完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她理解他内心的痛苦,知道他对于笑笑身上背负了怎样的愧疚,不,那不能轻描淡写的说成愧疚,那是罪恶,他身上背负了一个对年轻美丽生命的罪恶,他用自己青春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偿还着自己青春年少时犯下的错误,他觉得朱文涛一点都不比自己受的痛苦少,这一刻,她觉得他应该信任他,依靠他,有这种经历的男人,怎么会不值得被信任呢。
朱文涛继续讲着这十年来不为人知的经历,后来笑笑离开后,他选择了留在南京,他无法原谅母亲,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家庭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同学们都知道了他的事情,后来都对他敬而远之,所以现在的他跟原来的大学同学都没有了联系,大家不能接受他对笑笑的伤害。
朱文涛第一次在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袒露心声,他说这些不是倾诉自己的痛苦,而是让文静明白,他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所以这次回家,他的母亲虽然表示了反对,但没有进行强烈的阻拦,父亲对他的选择表示尊重,所以他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坚持到底,他要让文静明白,他要为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抗争,他现在不依靠父母活着,他有独立的人格,他经济独立,而且还过的很好,他有能力选择文静,也有能力抚养乐乐,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认为的,他郑重其事的问文静的意见:“静儿,你觉得我值得托付终生吗?”
她没有说话,她揽着他的腰,就那样静静的伏在她的肩头,那个夜晚和数年前跟文静平在一起的夜晚一样,只不过换了一个地点,换了一个男人,但她的感觉是一样的,她抬头看到黑漆漆的天空中有几点繁星,一闪一闪,在自己的视线里忽远忽近,她想到了牛郎和织女,想到了他们一年一次的相会,她问朱文涛“你相信真的有牛郎织女吗?”他说他不相信天上有牛郎织女,但他相信人间有,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海枯石烂,他说他照样不相信爱情可以永恒,但是可以经过努力让爱情保鲜,可以经过努力在爱情消失之间,使其转变为深厚的亲情。
“静儿,我对你早已过了激情彭拜的爱情热恋期,不管我对你是爱情还是亲情,还是既有爱情也有亲情,但那是爱,如果可以相爱,甚至永远相爱,你介意这是哪种爱吗?”朱文涛在昏暗的灯光中看着她的脸,那张他看了将近十年的脸,和当初相识时多了皱纹,眼睛里多了故事。
文静为这样的谈话感到意外,她从来没想过刚才他对她说的话,她觉得爱情是无价的,可遇而不可求,她没有想过爱情和亲情并存,她虽然知道爱情会转变为亲情,但这两种感情她一直分的清楚,它们应该出现在不同的阶段,怎么能同时出现呢。
“不,我要爱情,我不要你对我是亲情”文静回道。
“你能分清我何时对你是爱情,何时对你是亲情吗?你只知道我对你好,但出于何种动机要对你好,你要究根结底吗?爱情只有进入到亲情的阶段才会白头到老,亲情中有爱情才会有激情,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状态。”他的认真让她无法忽视今天的谈话,她要好好想一想,他说的到底对不对。
“静儿,你是大人了,我们的生活中不可能只有爱情,我们还有工作要做,还有孩子和老人要赡养,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啊,你不能为了爱情活着,你的生活中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这些你才活得不痛苦,我知道你的为人,太单纯了,所以我最不放心你的就是这点,你会让别人很累的知道吗?所以你要长大了”朱文涛的话让文静心里一下就不安了起来。
“你跟我在一起很累吗?”
“我不累,我是说别人,因为我了解你,我能准确的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让我做什么,这就是默契,但是对于没有这样默契的人来说,就会很累了,比如文静平”他说出这些话又觉得有些后悔,但又不得不说,他得让文静明白,有时爱的付出,给了不明白自己的人,得到的就是伤害。
“静儿,你相信我,我们会白头到老的,虽然可能这过程中我们也会吵也会闹,也会有不愉快,也会有多疑,你相信我,我都会化解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但是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是凡夫俗子,每个人又是独立的个体,所以感情中要平衡,你不能过于付出,我也不能过于付出,要掌握平衡,只要是平衡的,一切就可控,如果失衡了,那就没有办法挽救了,所以,你对我的付出要适可而止,每当想要对我好,然后还要再对我好的时候,就要想想自己,先要对自己好,然后再对我好,我呢,我对自己好,也对你好,对自己和你同样好,这样,你有意见吗?”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的每句话都说的有道理,让她无法反驳,又让他无法担心,这才是她需要的,他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些话她始终都在生活中品味着,她一时半会还不能验证所有正确与否,但她的观念上接受了,心里的接受,交给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