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月,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大喊完,月就立马向左开滚,但用力过猛,滚了一圈半。
整张脸隔着纱布紧紧贴着床单,无数水泡在药物作用下,本就脆弱,此刻在压力中接连破裂流出微黄的脓液。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似乎正应了昨晚赤莲的话。
脸上白色的纱布不断变得微黄,之后又被红色所浸染。
没有人搭理他,宛如被偌大的世界所遗弃的一条蛆虫般,孤独与悲伤同行。
他和他们都不相同。
村中每个人都有父母,有兄弟,有姐妹,有夫妻,有朋友。
而他,上面这些全都没有,他只有赤莲。
在晚上偷偷哭泣的时候,只有赤莲紧紧的抱住他,告诉他,会一直陪着他。
那时候,月觉得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可怜,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但下一秒赤莲就睡着了,黑黑的夜晚中又只剩他一个了。
在每个人面前,他可以装作很无忧无虑,很高兴,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很中二的话,可以做出滑稽的动作。
但是,没人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
他很独孤,很难过,很绝望。
正如现在只有脸上涌出这剧烈的疼痛般,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
真真切切的痛感,真真切切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留下的眼泪不断被纱布吸收,与黄色的脓液和红色的血液混在一起。
他明明昨晚做到了所有人都没做到的事情,却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自豪,一切宛如一场梦般,都是空虚的幻想,都是即将破灭的泡沫。
只有这疼痛,让他清楚的与这个真实的世界连接了起来。
他还活着,他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成功杀死了黑魔蛇。
虽然没有人来把他举高高庆祝,没有人来为他唱起颂歌,但是,他还活着,便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的路呢?
这个问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答案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他从睁开眼到现在,一直在受伤。
破碎的魔力之泉,只剩一年的生命。
命运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这么一个危险的世界,就算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也有着一个不断倒数的死亡日悬在头上的正上方。
正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般。
只要日期一到,便会立即死亡。
那么出去呢?
去那个名为象城的地点呢?
未知数。
月的未来就如同走在未知的峭壁小路上,这个世界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脚踩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续命;也不知道一年后的今天,他是否已经能学习魔法,亦或是倒在黑黑的棺材中,埋在深深的土里,与蚁虫做伴,与亡者同行。
而如今,一条黑魔蛇便可把所有人差点杀死,又出现了至少两条。
他们出现在了那条峭壁小路上,盘在那里,如昨日般,吐着蛇信子紧紧盯着月。
绝望。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
月迅速吸了吸鼻子,大声喊道:“开门密码?”
门外传来了娇俏的一声质疑声。
“什么开门密码?”
王丽的声音。
月立即将身子滚回来,保持躺着的姿势,深呼吸了一次,情绪才逐渐恢复正常。
“门没锁,进来吧。”
王丽如少女般蹦蹦跳跳的进来了,黄色的碎花肩带裙,以及裙下可爱的白色及膝袜,一双淡黄的小布鞋,再加上一双大眼睛歪着脖子与月四目相对。
啊。
月感觉内心似乎涌起了某样不知名的神秘小情愫,看着王丽娇俏的脸庞不觉有点害羞,刚转过脸去,但立马被扳了回来。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王丽弯下腰就这样紧盯着月。自然情况下,此时胸部的衣服会随着重力影响而下垂,月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被某样可爱蕾丝边的白色内衣给吸引了。
下一秒,王丽给月开始拆卸脸上的纱布。
“月哥哥,你脸上水泡破掉,伤口出血了。我现在要帮你换纱布,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就好了。”
月立即收回不正常的小心思,配合着王丽的动作逐渐撕开着脸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很痛,最后一层似乎与肉黏连在一起,尽管王丽动作轻盈,但还是痛的月吸了几口凉气都没压住,不小心哭了几滴眼泪出来。
“月哥哥可真怕疼,昨天洗胃也是,我寻思着也没那么难受嘛。”
“洗胃是真的恶心,王丽你肯定体会不了来自本能,头皮发毛只想吐的那种感觉。”
王丽一听这话,努着的小嘴直接笑开了,露出了两排整齐且洁白的牙齿,等等,月似乎在最左边看到了韭菜的痕迹。
她早餐必定吃的是韭菜类食品。名侦探·月已上线。
而王丽则忽视了月神秘的点头微笑,无私的和月分享了绿山村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月哥哥,你知道村子里的洗洁精有多少种口味的吗?”
名侦探·月立马就下线了,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12种。”
王丽将废弃的纱布丢入垃圾篓中,打开了床柜,拿出了崭新的一卷纱布。
“桔子味,生姜味,柠檬味,花茶味,绿茶味,青苹果味,香蕉味,西柚味,榄菊味,盐水味,韭菜味,香菜味。”
“哇,王丽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被喊到名字的某名美少女,很傲气的挺了挺胸,自豪的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青春期贼叛逆,经常喝洗洁精进行我杀我自己的愚蠢活动。每次我都帮她洗胃了,都是我把她救回来的,月哥哥快夸我。”
月突然理解为什么之前说王丽不知道洗胃感觉时,她那一抹神秘的笑意。但是他马上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
“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呢?”
王丽整个人突然怔了一下,立马反驳。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是我一个朋友做的这种蠢事,我王丽这么聪慧漂亮,不可能干这种蠢事的。”
一般这时候,越解释撇清关系,嫌疑越大。不过月的内心也对王丽多了一层认知。
大概率曾经自杀过,尝遍村中洗洁精的滋味。
本想追问洗完后吃饭后会不会吐泡泡的问题,下一秒就出现了新的情况。
门外突然出现了一堆黑影。
而且敲门的声音此起彼伏。
连续敲了好几下,门外的脚步声,细声的讨论月会不会在房内做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密小事情,都一一传入月和王丽的耳朵。
月尴尬的对王丽笑了笑,示意让她去回应。
“开门密码?”
王丽直接喊了四个字出去。
门外突然炸开锅了,有八卦月和王丽肯定在进行不可告人的事情,有认真讨论开门密码的正经人士;甚至还有着几位老哥公然讨论月应该划分为几分男,然后大肆宣传自己某种私密能力的生殖崇拜人士。
Emmmmm。
月沉着耳朵听了半分钟,门外已经直接炸穿了,甚至有的因为别人和自己意见不合从口角之争演化到绚丽多彩的魔法角斗;而那几位生殖崇拜老哥则兴致昂扬的已经把持续的时间单位延长到年了。
绿山村,果然人才辈出啊,月默默的感叹道。
门其实并没有拴上,甚至用大点力敲门都可能砸开。
而此时门外那么多人,却没一个人直接推门。
是拘泥于形式主义的腐朽之人,还是出于尊重退而求答案的传统保守之人呢?
这两种,月都不想猜,此时的他已经受够了门外某个一次性持续十年的尬吹言论,便立马让王丽去开门了。
真的不开门不行了,这些生殖崇拜老哥实在是聊的太high了,彼此商业互吹,从绿山第一炮王到第五炮王的名额都一分钟内在门外封完了。
某名十年老哥当之无愧是第一炮王,第二炮王则逊色多了,只有八年,最差的第五炮王则只能维持两年。
门一开,外面突然安静了。
魔法角斗停止了,几个围成一圈的油腻小肥宅也停止了,更多的是那些在一本正经讨论开门密码的年轻男女们,全部安静了下来。
这是月第一次在村中看到这么多同龄之人,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映着朝阳的光辉,一双双眼睛里闪着青春的锋芒,他们傲气,他们不羁,他们敢爱敢恨,敢说敢打。
一身身红绿交错,黑白斑驳,橙紫混杂,多彩的衣物,斑斓的青春,放荡的流年。
下一秒,他们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将纱布包扎到一半的月抱了起来,大声欢呼着,每个人的口号都不一样,但是全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
年轻人们将手中探望的包裹丢下,便一群人抱着月走了出去。
迎着朝阳,迎着新生,迎着希望,迎着这世间浩大长空,一起庆祝绿山村的拯救者,杀死黑魔蛇的英雄。
下一秒,月被抛上了半空。
在无数个混乱的庆祝口号里,他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凭借一己之力杀死了缠绕绿山村247年的魔鬼,给绿山村重新带来生气和希望。
年轻人们都认可了他,门外的院子此刻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然而,作为核心人物的某名男子,之前还在独自伤感孤独的哭,还在惆怅没有人把他举高高,没有人为他唱颂歌,此时此刻,他后悔了。
‘我tm以后再说独孤要人举高高我就吃十斤屎。’
‘赤莲救救我啊,里面一群变态,某个老哥还偷偷的把我的尺·寸比了后,鼓励我不要灰心,灰心nmb,有种让他用纱布绷着量量。’
‘还有的不停在我身上揩油,捏来捏去,摸来摸去。’
但最主要的问题是,月身上的纱布渐渐染红了,他的意识也在呼唤赤莲救她的恍惚中逐渐迷失。
接着,年轻人们high到了顶点,在欢乐地歌声里忘我的大叫着,同时将月抛入空中,本想让他站起来,来个完美落地。
但是,此刻月已经失去了意识。
纱布半包扎的头部竖直的向下落着。
就如同提前落下的达克摩斯利之剑般,碰地那一瞬间,便是死亡的鸣钟敲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