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熬!库!”
听见这三声撕心裂肺、咬牙切齿的怒吼,一个房间里的两个中年人都一脸懵逼。
朋友,请说国语好吗?我听不懂啊!
躺在床上那个被绑的像个木乃伊似的,浑身缠满了绷带和木板,只留下鼻子眼睛嘴巴几个窟窿的身影,瞅见了两个相对来说正常的男人茫然的表情,怒火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哪怕下巴仍然疼痛,声音仍然浑浊,还是猛力的用喉咙的肌肉撕扯这着声带,试图发出正确的声音。
“我!要!去!”
这下两个男人听懂了,同时也忍不住心中生出怒火。
这得是多么刻苦铭心的仇恨才能让一个重伤到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做出这种举动啊。
作为礼部尚书之子,还是中年后期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子,郭保坤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都有些谦虚了,家里极为娇纵,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连春闱都没通过就当了宫中编撰,甚至都已经铺好路在未来几年后走上吏部的殿堂了。
像这种人,正是典型的“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事例中的主人公之一——儿子的扮演者,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挨过这种毒打?
于是……
“什么?郭家的公子上堂了?”
官兵去而复返,柳如玉也只能彰显一下人类的本质,复读机一样的重复了一下官兵刚才话中的意思。
表面仍然面不改色,实则心里已经慌得一批了。
按照庆例,作为当事人的原告都上堂控诉了,那作为被告的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上堂辩诉,否则将由直系亲属代为承担。
颇有些子不教父之过和父债子偿的意思。
孝道在大部分的道德规范里都能排在前列,这有效的断绝了犯罪者逃跑的念头,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凭借国公府和司南伯爵的头衔,还有范闲尴尬的不入族谱私生子身份,这种律法决然不会落在自家头上。
打定了主意,本就没什么改变的面部表情更加坚定。
“抱歉,范闲根本不在府上,上堂对证的事情还是要等他回来……”
“不用了,我跟他们去。”
话还没说完,吉尔就从后堂冒了出来,这神操作看的柳如玉目瞪口呆。
老娘这给你想办法开脱呢,你怎么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了?闹呢?
吉尔淡定的眨巴眨巴无辜的小眼,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会跟你去的,你先出去。”
官兵表示我能怎么办?小喽啰就乖乖照办呗。
等官兵走了,会客室内就剩下柳如玉和吉尔两人。
还没等吉尔先交代什么,柳如玉就维持不住一家之母的形象,面容立刻扭曲成焦躁不安的模样,声线也变得高昂起来:“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我会安排人带你出京都,再也不要回来了。家里这边你放心,就算他是礼部尚书,也不能拿咱伯爵府怎么样。”
言语之间,一点也没有平常的贤惠模样,尽显狠厉。
吉尔面色古怪。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女人,到底想什么呢?
按照正常的流程,这时候不应该更落井下石吗?既掩盖了刺杀事件的真相,同时还让范思辙真正成为范家的独子,掌控一切资源。
他这一出戏,试探的又何止是郭保坤背后的太子一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是一点也没错啊。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我对你怎样那也是自家的事,轮不到外面的人插手。”
说完这话,柳如玉立刻就准备召来管家,一时间还真有些雷厉风行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平时多似花瓶的样子。
Emmm……这女人……
他吉尔能搞懂脑子里那些魔法的奥秘,也能搞懂战斗中该如何出招置敌,可说到底要一个男人彻底懂女人心,这就有些难为人了。
幽幽叹了口气,阻止了柳如玉继续的呼人唤马,还别说这些下人行动力就是快,三五个下人都已经准备往马房和账房走了。
抬起手臂,又想起面前女人跟自己辈分上的差别和这个时代男女有别的封建思想,想要拍拍其肩膀的动作始终没有贯彻落实单位,只能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后说道:
“二姨娘不用担心,一个郭保坤还不能拿我怎样,去去就回啊。”
吉尔走的潇洒,可急坏了后面干瞪眼的柳如玉。
人对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因为在第一印象之后,无论这人干了什么样的事情,人们都会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否定事情带来的客观意识,对事件本身形成自己的判断。
要说柳如玉对吉尔的判断,那就是乡下来的不知天高地厚却得自家老爷恩宠的毛头小子,这不贸贸然的就给家族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嘛,你还要正面硬刚,闹呢?
可是吉尔健步如飞,刹那间就出了门,让官兵带路去京都府,她哪能追得上。
“快,快去通知老爷!让其他人禁闭家门,今天范府殊不见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范闲出事!”
而主角呢?
“借过借过,小爷我要去受审了。”
京都就那么大点地,走不了多久就到了门口站着呜呜泱泱一群人的京都府门口,这就关系到人类的第二个本质了。
群体动物,凑热闹。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理,这类似于现代社会司法机构的大门正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身为被告的吉尔也正艰难的推开一个又一个老百姓走到里面。
而堂上,除了两边持着戒杖的衙役,还有几个人影或站立或……躺着??
这老兄怎么木乃伊似的?
“发!瞎!”
啥玩意?
受伤的下巴和剧烈的疼痛让郭保坤发不出“n”的发音,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听的一头雾水,可声音却是让吉尔辨认出了这木乃伊是郭保坤的身份。
愧疚是不可能愧疚的,你整我就不许我整你了?就是这伤势的严重性让他有些意外,可他不也想想,他什么样的修为和能耐,打一个普通人就算收住了力道,打在了正确的位置又能轻多少呢。
这时,一个老朽的像马上就要行将就木似的老官穿着一身官服,颤颤巍巍的坐到了大堂案后的主座上,以往坐的无比舒服的座位此时却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意思。
瞧瞧堂下都是些什么人?
礼部尚书之子,还特么是个独子的郭保坤被打的不成人样。
司南伯范建私生子,却偏偏是圣喻中将来的驸马,将来内库财权的掌控者。
无论哪头,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梅执礼能够招惹的,可谁让他偏偏就是坐在这种尴尬的位置上呢。
京都作为一个国家权力的中心,高官武将何其之多,有哪家没有个矛盾摩擦的,可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私下解决,哪会像现在这样闹到明面上。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身份如此棘手拿捏不住的却是他为官生涯中的头一遭啊。
想他能在官场混到这种年纪没有升大官发大财,还侍奉了三代皇帝靠的是什么?说的好听点就是审时度势,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墙头草随风倒,风往哪吹就往哪跑,一点都不带阻力的。
正是这样为人处世的风格才让他得不到重用,还被放在这种尴尬的位置上。
就算这样,他还是只能无奈的高高抬起手中的醒木,“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堂上,年迈沧桑的声音从那不受控制颤抖的喉咙里挤出来。
“堂下何人?”
明知故问的问题,梅执礼也是不知道问啥才好。
他问,就有人答,答的正是躺着的郭保坤身边站着的黑脸书生和另一个白面中年,一黑一白的搭配再配合躺在地上的郭保坤,到有些黑白无常勾魂的既视感。
那黑脸不给吉尔好脸色那是正常,不是一石居下觊觎自家妹妹若若的贺宗纬还能有谁。
白脸中年还留着胡子那位,咱俩不认识吧?你给我摆什么臭脸?
也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被堂下人给刺激到了,梅执礼揉了揉眼睛,立刻从案后一溜小跑跑到了堂下,弯腰对着中年白脸深鞠一躬。
“尚书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下吉尔倒恍然了。
原来那些无厘头小说里讲的是真的,打了小的果然来了老的……这不废话嘛!野兽尚且还知道护犊子,拥有更丰富感情的人类不更甚?
吉尔表示我能怎么办?怕是不会怕的,不说迦勒底御主的身份,单说继承了英雄王的传承的身份就比一个区区部门主管似的尚书要高不知道多少倍。
可这种打了同学,被老师叫家长的奇妙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自己多少年没遇到过了?当时自己怎么处理的来着?
好像……报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好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