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得赶回去处理。”孔靖钰眼底染上一丝凝重，对她说了句“抱歉。”
顾栖点头，表示理解，像他这样的大老板工作繁忙很正常。
“没事，您忙。”她说。
孔靖钰：“我先送你回去，外面下雨，不好打车。”
顾栖笑笑：“不用，我家这里很近，就几分钟的路程，不碍事。”
孔靖钰也确实赶时间，他说：“那你早点回，我过段时间再联系你。”
顾栖点头同他一起出门，孔靖钰往反方向走了，那是去机场的路线。
她打了车，站在门口等。
手机显示前面排队19个人，闲暇之余她翻了会朋友圈，昨晚熬夜只睡了几个小时，此刻精神欠佳，未施粉黛的脸上，黑眼圈显然易见。
路边偶尔零零散散路过几个相伴而行的学生，抬着伞边走边聊，笑容满面，显得朝气蓬勃，活力十足。
顾栖从手机上抬起眼眸，目光不经意的往大马路上瞟了几眼，风吹过，雨滴斜洒落到她衣服鞋子上。她抬手轻抖几下，路边时不时传来几句聊天声，若有似无地飘进了她的了耳朵。
“真帅啊。”
“就是，比明星都好看呢。”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真以为是那个明星来咋们学校了呢。”
“等等，我要拍个照片。”
“我也要。”
在这个风华正茂的年龄段，他们都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对未来怀抱着希望和憧憬。他们没有过多的经历社会人情世故，一颗单纯奋发向上的心，年轻活力、简单而无畏，不断追求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片天地。
隔着细细朦朦的雨，顾栖在她们脸上看到了青春的朝气。那是她缺失已久，永远也找不回的东西。
顾栖抬了抬眸，视线里又多出几个人影，马路对面，书吧门口站了三个大男孩，他们每人手里夹了一根香烟，脸上有说有笑，那画面时而清晰时而迷蒙，倒映在眼里，仿佛要和雨季融为一体。
屋檐下，司承硕后背靠墙而立，低头安静抽烟的样子随性散漫，清隽挺立的五官，深邃立体，棱角分明。远远瞧着，跟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似的，骨子里那股显而易见的矜贵，让这场雨成了他的陪衬物。
不为其他，只因他比雨季更应景。
几个女学生时不时往那边偷瞄几眼，羞涩的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悄然红了脸。
一根烟抽完，司承硕动了动修长的手指，双眸半抬，将烟蒂碾灭在石阶下的泥土里。
“走了。”他不咸不淡地对旁边两人开口，清瘦的身影走在前面。
姜明看了眼周围，悠然自得道：“我才发现，咋学校的女生乍一看还挺多。”
傅嘉浩：“可不是。”
司承硕没搭腔，对这话题提不起半分兴趣。
三人走到书吧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傅嘉浩放下背包问：“你俩喝啥，我去买。”
司承硕：“水。”
姜明说：“可乐吧。”
“行，等着。”
傅嘉浩去了旁边的超市，给他们买完喝的又挑了一袋子零食，回来的时候见米琦正在浇花，一脸认真专注的样子。
傅嘉浩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被无视了，他把零食袋放柜台上，走到她面前，蹙眉不满道：“浇个花这么入神，难不成这里面还长金子了？”
米琦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中的壶一歪，水洒了一桌子。
她仰起脸嗔责：“你吓死我了。”
“我从这进出三次你都没看见，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傅嘉浩摸摸鼻子，倏地凑近：“你想什么呢，媳妇。”
米琦被他弄得有一瞬心虚，忙说：“没，就是上课有些题没听明白，思考一下。”
傅嘉浩信了，指指桌上的零食：“喏，给你买的。”
米琦侧眸看了眼，满满一大袋，瞪大眼睛道：“你们拿些去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哪吃的完，而且我最近在减肥…….”
“......”傅嘉浩朝她身上扫两眼，明明瘦的跟个猴崽似的，他故意拿她打趣，“减什么，我又不嫌弃你怕啥，再说我们不爱吃这玩意儿，我专门买给你的…..”话落傅嘉浩倾身揉揉她的长发。
“那好吧。”米琦把袋子塞进抽屉里，“等我忙完过去找你。”
“嗯~”
窗外的天空在短时间内又阴沉了几度，阴雨连绵不断，雨比刚才那会下的更大了。一道闪电从远处的山脉瞬间闪过，没一会儿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同惊天泣鬼神般，让人心神一颤。
秋季的雨水浸湿地面，流向远处。一阵冷风大力刮过，道路两旁的梧桐叶伴随着雨水凋落了一地，泥土混合着树叶，散发出一阵枯朽陈旧的清香。
远处落叶知秋，层林尽染。
顾栖喜欢这样的深秋。她站在路边屋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微微侧过身低头点火。
火苗燃起的那一瞬，她轻吸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灰白色的烟雾在空中袅袅上升，飘散消失不见。
雨下的断断续续，没有停的趋势，顾栖看的入了神，直到一阵冷风袭来，她才感觉到冷，动了动站的有些僵硬的双腿。
一年四季更迭，数次轮回，她却只对秋天情有独钟，一地落叶，萧瑟凌乱，像极了她的人生。
有些人和事，每逢想起，总会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
书店最里侧，三个男孩坐在角落打排位赛，打完三局，最后只赢了一局。
姜明和傅嘉浩察觉到司承硕又像上次一样，全无状态，从一进门开始就眉头没松开过。老失神不说，反应还慢半拍，目光时不时地朝外瞅。
两人不经有了猜疑，觉着应该和那事有关。
“我出去抽根烟。”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司承硕已经起身朝外头走出好几步，留座位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姜明用手肘拐了下傅嘉浩，目光意味不明：“这家伙怎么了？”
傅嘉浩摇头，一副我这么知道的表情。
司承硕站在门口，脸凑近火机，点了一根烟，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马路对面的人。海城不比北京繁华，道路修建的也没有北京宽阔，两人各站一头，隔着中间大大小小飞驰而过的汽车，能清晰的看见屋檐下的人眉目清秀淡雅，柔美高挑的身影随着道路上行驶的的车若隐若现。
司承硕盯着她看了两眼，收回视线，被跟前的车晃得眼花。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有一股莫名的躁动。
随着眼前晃动的车影，他目光蓦地一怔，顾栖的脸和脑海里那张脸倏尔重叠在一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们相互交织着......心底瞬间浮起的猜测，使司承硕捏烟的手微微发抖。
她，会不会是那个人？想到这里，司承硕心头一颤。
为了证实这份猜测，司承硕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另一头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电话声一响，就接通，声音也跟着传过来了。
“司少....找我有何贵干？”萧柏晗敲着电脑，傲慢的语气中掺着些许挪揄，颇有调侃的意味。似是想到什么，他问，“不会又是为了那位八年前舍生救你命的仙女吧？！”
司承硕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抿唇没说话，脸上有少见的凝然。
就在萧柏晗怀疑电话被挂断时，司承硕“嗯”了一声，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
萧柏晗脸上的玩味有所收敛，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语气难得认真：“阿硕，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已经不再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
萧柏晗顿几秒：“这些年你为了找她，耗费了多少精力和时间，甚至还放弃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想。而她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没有实质性的存在，你对她仅仅只是愧疚而已。”
“假如未来的某一天。”萧柏晗打了个比喻，“有奇迹出现，她侥幸存活，你又能为她做什么？难道她真的就成了你这辈子的追求吗？当年匆匆一面，试问你们彼此熟悉了解多少？这么多年你能确定她还在原地，没有自己的生活，等一个未知的陌生人去找她？”
“这未免也太荒唐，一点也不切实际。”萧柏晗抿了一口咖啡，缓了一会，继续道：“别说我不信，就连你自己也一点把握都没有对么？一直以来都是你单方面在盲目偏执。”
“你迷失方向了阿硕，作为哥们，我不想看你继续这么耽误自己。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她现在过着安稳的日子，你突然出现会成为她的困扰。”
萧柏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结果电话另一头连吱都没吱一声……..
他叹息一声，这就让人很无奈。
“你倒是说句话啊？”萧柏晗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心里闷得慌。
“你不都替我说完了？”司承硕嗓音清淡带了点散漫。
过了片刻，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得找到她，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会放弃。这不是盲目，是心安，
或许….你不懂。”
最后三个字，尾音有些轻飘。
“呵，”萧柏晗凉笑，“我是不懂，所以你当我放了个屁行吧。”
正经不过半刻。
司承硕：“………你不就会瞎掰扯？”
萧柏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看在有事要他帮忙的份上，萧柏晗早就骂街了，忍，关键时刻必须得忍。
“帮不帮。”废话铺垫这么长，又重新回到重点。司承硕语气平缓，没了往日那份冷漠，但事实上给人的压迫感依旧半分未减。
萧柏晗冷哼一声。
这人说话哪有半分请人帮忙的语气，简直就是一强盗，关键是他不办还不行。
“我前跟你提的建议，你考虑下.......
司承硕白色运动鞋碾压着地上的小石子，见他吞吐，不带情绪地揭露了他那点心思：“有话就说出来，别憋出病。”
萧柏晗：“…….”
是狗友无疑了。
“明天给你。”萧柏晗心累，“先挂了，还有事儿要忙。”
“嗯。”
远处的天空暮色霭霭，司承硕沉吟片刻，第一次顾栖，他猜测过，但被现实推翻了。现在静下心来想想，这段时间似乎是他遗漏了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一根烟抽的功夫，司承硕再次抬头时，顾栖进了雨里，正往这边走。
顾栖知道下雨天不好打车，但没遇过打不到车的情况。手机上排队的人只增不减，半天都没有动静。她又站了一会，手脚冰凉，旁边没有便利超市买不到雨伞就只能去书店等，等雨停。
过了马路，顾栖停在书吧门口，发梢被雨水打湿，她抬手欲拨开粘在额头上的碎发，余光瞥见站在一旁手夹香烟的人。
“来看书？”她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司承硕在她脸上停了一秒，回答，“嗯。”
顾栖脸上没有情绪，朝他微点了下头，越过他抬手开门进屋。
司承硕收回目光，移向别处，迎面刮来一阵猛烈的风，风进了口腔，那一口烟被呛在嗓子里出不来。他手背抵着薄唇，连咳嗽好几声，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一层红色，被烟草熏过的嗓音带了点沙哑，声线说不出的悦耳好听。’’
司承硕放下手臂，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在鼻尖窜动。
一问一答，很是干涩的对话，倒也算轻松，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可能也是因为之前两人相处还算融洽，因此少了那份距离感。
司承硕站了一会，身影消失在门口。
顾栖进屋后朝休息室走，路过大厅时，瞟见角落里那两个今天和司承硕在一起人。他们桌上各放了一瓶可乐，面前的书本摆的乱七八糟，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学习的。
两人大抵是觉得角落里清净没人打扰，其中一个半躺在沙发上，脚搭在桌架上，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姿闲散，他们旁边还空了一个位置，她没记错的话两人是同司承硕一块来的。
顾栖沉默的收回视线，在休息室取了伞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