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月二十六日(葡月对应公历九月),颠茄日,上城,布依里宫。
金发的青年男人和身后三位年轻的将军注视着眼前金殿后侧高台之上的金椅。这把见证了卡罗曼王朝两百八十三年历史的权力之物,如今黯淡了光泽。旧的年轮已经越过,新的历史翻开了篇章。
雾月九日,大雾已经完全散去,天渐渐发亮。清晨,东边的天上浮着一条略窄的红带子,月亮依然悬挂在中天之上,看来威尔逊预测得不错,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在肯瓦西大道上有两条若隐若现的长亮带正向着塔丁鲁诺村进发。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三国联盟会师了,此次的联军总计三十二万,其中步兵十九万,骑兵十三万。鸣放了三声祈祷出征胜利的礼炮之后,大部队开拔了。
打这种仗,偷袭是没用的,眼前就一条路。敌我双方肯定都密切地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与其去搞那些劳神费力还遭人唾弃的小把戏,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半个小时前,法里克帝国留守的一万士兵就已经行动了起来,各自奔赴自己的阵地,为接下来的这场恶战做好了准备。
上午七点半
纳法尔高地的东北方向,陈列着三个由几十个小的方阵组成的大方阵。中间的灰军服方阵是环形心脏联盟的方阵,由清一色的步兵组成,仅有少量的骑兵在后。左边是利狛汗国的方阵,占少数的步兵,第一次排到了骑兵之前,在骑马骑兵之后有好大一群手持火枪、马刀的徒步骑兵。那些徒步骑兵互相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最后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前方,这一群体动作倒为紧张的战场增添了几份乐趣。右边是西尼亚帝国的白服军队,编队和环形差不多,只不过人数少了一点。三国联军的炮兵被集中在环形方阵之后,火炮摆成了七十五度角的圆弧,炮口瞄向法里克帝国的第一防线。
八点整
在山下联军总司令部发出“开炮”命令之后,纳法尔战役开始了。
双方的火炮都不停地开火着,浓黑的硝烟笼罩了炮兵阵地的上方。十二磅的实心弹,从空中落向地面,泥土飞溅,残骸四布。双方在前列的横队都遭受了损失。
炮击了半个小时之后,总司令萨各那斯下达了进攻的命令。第一阵冲锋的是环形的步兵,线列步兵排成了一排,在指挥官的号令声及鼓手的鼓点之中,稳步前进。威尔逊对在第一道防线上的法里克掷弹兵发出了“自由攻击”的命令。随着燧发枪声的响起,进攻的阵列之中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溅到了旁边士兵的脸上。后面的士兵踏过尸体,补上空位继续前进。突然从空中而来的一颗榴弹在队伍的前方爆炸了,碎片击倒了十几个人,后面的士兵缩短队列,继续前进。
前进的线列步兵距离防线还有一百五十米的时候,开始开枪,击发完之后,蹲下,后一排上前,开枪。铅弹顺着风飞向了前方,一个士兵被击中了,身体向后弹起,双手松开了燧发枪。
这样的进攻持续了五回合,法里克军打退了进攻,环形损失的人数比法里克更多,不过法里克方的人数和联军比起来太少太少,这样的代价对于法里克军来说是极不划算的。
利狛汗国的伊凡雷奇大汗在后方仔细地听着军报,思考如何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可步兵战又是他不擅长的。西尼亚的皇帝卢克正和手下的将军们讨论着如何才能减小伤亡,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参战。
经过了第一战的损失之后,萨各那斯觉得自己一个人指挥不怎么好,于是将另外两位君主召集到了中军大帐中来。两位一来谁也没说话,异常沉默的气氛比异常热闹的气氛还要可怕。对面的法里克军趁机休整了起来。
“二位不要干坐着呀,这眼前之敌如何打击,我们要一起想个办法出来啊。”
伊凡雷奇心想,“不是你自己争着要去当总司令的吗,怎么真到了战场上又不行了?”“我对步兵战不熟,不知阁下有何高见?”伊凡雷奇大汗看向了卢克,萨各那斯也跟着看了过去。
卢克被突如其来的一瞥惊到了,连忙回过头来面对两人的目光,“大汗、首相,按我说,这仗还得继续打,我们不能撤退。再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们怎么撤退?”
伊凡雷奇和萨各那斯都明白他说了半天的废话。
“这看来,还得由首相您来想办法了。”伊凡雷奇又把皮球踢了过来。
“好,不瞒大家说,我还真有一策,只不过要看大家愿意吗?”
伊凡雷奇和卢卡斯都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您说。”
“我的计划是。大家首先要明白一点,敌军的火炮在山上已经对山下我们进攻的路线形成了半覆盖。我们的火炮一定不能向前推进,否则会全完。敌方虽然占据了很多优势,但他们有一个绝对的劣势,他们的人数远不及我们。只要我们坚持,他们一定就会全完,所以我提议采用‘车轮战’来耗尽他们的精气力,最后拖垮他们,诸位觉得如何?”
伊凡雷奇和卢克都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一种方法,可关键是谁来当这个“车轮”?利狛汗国的步兵本来就不如另外两国的那么强悍,而且数量太少了。环形联盟已经奋战了一回,那么就只剩下西尼亚了,可他会愿意吗?
西尼亚的皇帝准备假装没听见,想糊弄过去。他的小把戏立马就被萨各那斯看穿了,他以鹰般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卢克。
“卢克皇帝,我部已经上过一阵了,大汗部的军队又不擅长步兵战,所以这接下来的重任就要交给您了。”
“这,这……”卢克半掩其色。
“这什么呀?皇帝陛下。”卢克听到伊凡雷奇称他为皇帝陛下的那一瞬间时,惊呆了。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清醒,也认识到了放下傲气的尊称之后是一个对于他来说的陷阱。
“来皇帝陛下,我来为您细数一下,您在开战以后的丰功伟绩吧?”
“这就不了吧。”
“不,我还是要为你细数一下。”大汗以不常见的柔中透险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果月二日(果月对应公历八月),马勃日。我们正式与法里克军开战,我们出其不意的袭击了,位于四国界以东的雷瓦尔岩地要塞。您为了保护您的士兵,在最紧要的关头突然抽走了军队,导致我们损失超算。
“果月二十四日,螯虾日。罗夫斯克沼泽地以北,您又一次在激战之中抽走了士兵,让敌方的最高将领——伊格达拉?杜兰特逃走了。
“葡月十二日,蜡菊日。罗夫斯克沼泽地以西,您又让他跑了……”
“好了,别说了。”西尼亚的皇帝愤怒地咆哮道。伊凡雷奇的一番话让西尼亚皇帝手下的将领——约翰?弗勒斯亲王感到羞愧。
“您这回是不是又打算这样建立您不朽的功勋啊?”
卢克听到这句话,气得用西尼亚的方言骂了伊凡雷奇一句。可是就像后来的战局是谁也没预料到的那样,他也没想到伊凡雷奇居然听懂了。不过大汗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尊人像已经被他撬动了。
“我当然不想这样了啊,马上第二阵就由我西尼亚军出击。”卢克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正好法里克军也休息好了,该继续战斗了。
西尼亚用了十五个小方阵改编成五排的横队向前挺进。正当部队开始推进,头上炮火声又响起之时,卢克找来了弗勒斯亲王。
“弗勒斯,你等会儿让军队在两百米的距离就开枪。”
弗勒斯在心里鄙夷地看着眼前自己的皇帝,“陛下那样的话不就相当于放空枪吗?这样我们打这个仗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西尼亚民族的血性在哪呢?”
这三联问,彻底击倒了卢克。“好吧,你去吧,按你的想法去打吧。”
“是,陛下。”
恶战又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