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习央跟爸爸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回到客房里,瘫软在床上,双眼却睁开看着发白的天花板。
在光线明亮中我发现她陡然苍老的模样,没有Lolita的脱跳与灵气。
“怎么了?” 她的眼依旧望着天花板,把被单拉起来盖住了憔悴的面庞,眼泪洇湿了被单,浸润微蓝色的泪渍。
被单上的褶皱轻轻颤抖。
“你好好休息。” 我退出了房间,心情沉郁。
习央的憔悴和倦怠是我从来不曾看见的,她一直是那样地淡定,然而在法国的那个迷乱的夜晚之后…… 妈妈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小禾啊!你去叫习央来吃饭,坐飞机再累也要吃点东西再休息的。” “妈妈,习央她已经睡着了。
等她醒了,我帮她热点饭菜就好。” 爸爸坐在电视机旁看着新闻报道。
“据娱乐圈有关人士透露,一直以青春玉女形象有着中国版Lolita 名号的少女名模习央将与台湾一家娱乐公司签约拍摄一部反映台湾槟榔西施的电影。
据了解,剧本中习央扮演的女主角,将有几场大胆的全裸镜头,还与一名日本男演员有床戏表演。
现在我们看一段对习央经纪人采访的片段。” 融姐戴着墨镜,在闪光灯里显得面容煞白,大群的记者把她围拢推挤在中间。
旁边的记者把话筒直戳到她的面前, “融姐,我们想知道习央为什么要接拍这部电影?据了解这家娱乐公司在这几年拍摄的电影大部分是A片?习央是不是要成为新一代的性感女郎?” 另一名记者插问: “有关消息泄露之后习央就不知所踪,请问是不是您逼迫习央接拍这部电影,所以她就逃跑了?” 再一名记者问: “有人传闻是习央有了什么内部问题在这家不入流的娱乐公司的手上,所以习央才被迫接拍这部电影的,是吗?请问是什么内部问题?” 融姐一直回避着镜头和提问,最后她摘下眼镜, “我们与这家公司现在还在洽谈当中,所以希望媒体朋友们先等一段时间。
如果洽谈成功,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到时候一定会发请帖邀请你们。
至于习央失踪的传闻实在是好笑,只是这几年她一直很忙碌,我就给她一段时间去旅游散心一下。
还有就是内部问题的话,习央一直是个很洁身自爱的好孩子,娱乐界的朋友都知道。
这些传言,媒体朋友就不要被蛊惑了吧。”融姐训练有素的回答似乎只是在那躲避的几分钟想出来的,面带微笑,不失干练和笃定。
“好,这就是关于少女名模习央的最新报道。
我们接下来关心一下新人辛然的最新专辑。” 爸爸关掉了电视,黑暗的屏幕并没有阻断那些刚刚得知的消息对我们三个人的冲击。
妈妈愣了好久才急急忙忙地把汤放在桌子上,“哎哟。
哎哟。” 爸爸握住她的手,“没烫伤吧?” “没事,没事,小禾,我们先吃饭吧。”? 餐桌上,我们三个人静默无声,我的筷子搅动着雪白的饭粒,却吃不下一口。
“小禾,习央会有自己的选择,你别太担心。” “但是,按她一直以来的做法是不会接拍这样的电影的。” 妈妈帮我舀了一碗汤, “先喝口汤。
现在大部分的艺术电影都有着比较大胆的裸露镜头,像当年陈冲拍摄的《天浴》和钟丽缇拍摄的《色戒》都是在表达这一种理念和思想,有着很高的艺术价值。
当年十五岁的李小璐就借着《天浴》成为了金马奖的最年轻的影后。
其实你不要想得那么糟糕,娱乐圈里总有很多为艺术牺牲的人,但是最后还是会创造出更有价值的作品。” 虽然妈妈一番话很有说服力,但是我心里一直想着刚刚那一小片被习央的泪水洇湿的微蓝,那种隐隐的抽泣还有满脸的倦怠无力仅仅是因为疲惫吗? 整个晚上习央一直没有出门,我躺在床上却侧耳倾听着房间里所有细微的声音,而她的门一直没有打开过。
这夜,浓墨般地淹没了这个世界。
凌晨三点,我的房门被轻轻叩响,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闹钟,赤着脚走过去开门。
习央散乱着微卷的长发站在黑暗中。
“是不是饿了?我下楼帮你热一下饭菜。” 习央拉住我的手,手指冰凉,“不,我不想吃。
你陪我坐会儿。” 我开了房间的灯,习央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柜上两个晶莹剔透的音乐盒。
她跪在地上,轻轻抚摸音乐盒, “就这样子,住在了这里。” 打开音乐盒,卡农的钢琴曲里那只小玩偶旋转起来。
“这是我们三个人都喜欢的音乐。” “我想跳舞。” 习央站起身来,关掉了灯,拉着我的手在黑暗里轻轻跳着简单的舞步。
我看不见她的脸庞,一点点清凉的液体却慢慢洇湿了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出来。
是不是融姐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不,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看到你和连朝在一起,不开心。”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对不起。” 习央鼻音渐重, “这是我自己早就知道的结果。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了你们我还是很难受。”
我依旧关心着那条新闻报道,“真的是因为这样吗?” 习央放开了我的手哈出一口气, “哈,我饿了,温姨今晚煮了什么好吃的?” “嗯,是我们都爱喝的玉米汤,还有蒜香茄子,我们下去吧。” 我看着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满足地吃着饭菜的习央,不自觉地微笑。
其实,无论是怎样的变故,我都希望着你能够好好的。
“好久没有吃温姨煮的菜了,虽然是剩菜,还是很好吃。” “还真会说话,可惜妈妈在睡觉,听不见你这马屁精的话。” “真是的。
说句实话,还要被你挤兑。” 习央满足地喝下了一口汤。
我收拾着碗筷,“你吃得真多,不怕胖啊?”? “我现在真想自己又胖又丑才好,这样子,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我把碗筷放在水槽里刚要开口问她到底是在事业上出现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她轻手轻脚地上楼, “你洗碗吧。
我也还没洗澡呢,去泡个香熏浴。” 我嗔怪道:“懒婆娘!就知道使唤我。” 瓷碗在水槽里泛着白亮亮的光泽,眼睛再一次出现了涣散的白光,疼痛侵袭而来,奋力地摇摇头,再次睁开,光线聚焦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让自己的双手浸泡在泡沫成堆的水槽里,暗自对自己说:我自己是怎么了? 我揉搓着眼睛安躺在床上,浴室里的灯光依旧明亮,氤氲的湿气把玻璃门都模糊了,习央在里面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我起身,敲了敲门,“习央,好了吗?你在里面很久了。” 没有回应,我拉开了玻璃门,习央睡在了浴缸里,整个人似乎漂浮在白色云朵里。
我拍拍她的脸庞, “怎么在这里面睡着了,要把你娇嫩的皮肤给泡皱了啊?” 习央的脸庞依旧安详,我摇了摇她的手臂,她的头竟滑到了水里。
我把她从浴缸里拉起来,帮她穿上浴袍,再跑去叫爸爸妈妈,连夜立即把她送到了医院。
我坐在习央的身边,“你是怎么了?” “我没事的,就是晕倒了。
你不会以为我寻短见吧!再说寻短见我也要穿上衣服啊!要不真的是便宜别人了。” “对,你便宜我了,少女名模,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医生从身后走来, “病人是因为浴室里室温较高,长时间浸泡在热水里,引起四肢及身体表面的血管扩张,使血液较多地流向四肢而造成脑部缺血和低血压倾向。
这时人会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胸? 闷难受,眼前发黑,终因体力不支而晕倒。” “听见没有,是意外,不是什么寻短见。”习央挑着眉毛看我。
这时一群拿着照相机的人冲进了病房, “请问习央小姐,是不是你的经纪人威逼你接拍A片,所以你选择自杀?” “请问您是不是和自己的经纪人闹翻了?” “据了解您的经纪人欠下来一笔巨款要你帮她还是吗?” 习央愤怒了,杏眼圆睁地站在病床上, “你们给我出去,出去。我习央的事情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给我滚!”
医生和护士们把一群记者赶了出去。
我回头看着瘫坐在床上的习央,手上的吊瓶针被扯了下来,渗出一点点的血珠。
习央神情涣散,“我受够了,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要去接受这些。
就算我在超市买了一包卫生棉也要登上报纸。
一点点小事情都能养活这些狗仔队们。
我连一点点自由都没有,一点点自己的选择都没有了吗?” 她用白色的被单盖住自己,抽泣起来。
“习央。” “你出去吧。
我想好好静静。” 我无奈地起身要走,门口走进来了融姐。
我刚要开口讲清刚才的情况,她按住我的肩膀:“我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这里有我。” “请你不要再逼她了。”我冷漠地说。
融姐后背僵直了,但是没有回答我,走进了病房并把房门反锁上。
第二天在娱乐杂志和报纸的娱乐版块上习央穿着病号的衣服披头散发站在床上嚎叫的模样被展露出来。
各类标题都在大肆渲染着这件事情,甚至有记者说融姐已经将习央逼迫到了神经衰弱的地步了。
回到学校更是风言风语,因为我无助的样子再一次登上了头条相片的一角。
我却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心里一直记得习央说过的话: “只要自己一直低调下去,很多的是非流言都是静止的。” 但是,我却焦躁不安起来。
中午的时候连朝打来了电话。
我倦怠地说一句:“喂。” “习央没事吧?” “身体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在浴室待太久了晕厥。
休息一下就好,但是精神不是很好。
其实从她到家门到出事,情绪一直很反常。
我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难道你相信报纸上说融姐逼迫习央的事情?”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习央都是受她操控,不是吗?” “我觉得不是,融姐的为人不是这样的。
再说她对习央的感情很深,把她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习央是真的喜欢被她左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