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无耻老儿挑眉望天,复又深深看进她的眼睛,直到在她眼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惊慌,才说,“那我倒要想想,这王法是怎么治杀人放火之辈的。要不我们到府衙去,找知府大人帮忙查一查,可好?”
“你……”这老儿怪会吓唬人,却偏偏句句珠玑,府衙她是万万去不得的。
“老夫听说,最近对面正在收年轻姑娘。不过小小年纪总不能让你吃这个苦头,不如……”
“不如什么?”女孩的心底涌起一阵阵害怕,连握住包袱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头子眉头一皱,看了眼女孩苍白地小脸,遂拾起案上毛笔,蘸了墨汁便开始写。一边写一边说:“看你是个小姑娘,今日老夫姑且放你一马。不过,口说总无凭,待我替你立个字据,你摁过手印,日后讨要也有个凭据。”
女孩看着他慢条斯理地书写,逃与不逃的念头正在她脑中天人交战。
“名字?”冷不防老头问道。
兀自吓了一跳,女孩想了想,才说:“阿笨。”
老头抬起头,斜觑一眼:“现在老夫改变主意了,老伴儿死得早,家里正缺个暖床的可人儿……”
“洛清英。”女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说出真名的时候,嘴唇都抖了。
这下老匹夫满意了。不过片刻,所谓的字据便递到了她面前。人幼被人欺,大概就是这样。
见她迟迟不肯伸手画押,老头子也不强逼,收回那张纸,念道:“今有女洛清英,于云历二十九年申时三刻,欠本人诊费五两十钱,念其贫苦免其息,酌有银之日再行偿还。摁吧!”
五两十钱是多少钱,清英没什么概念,反正横竖都要画押(不在这里摁手印,就是到衙门摁手印),她识趣地伸出食指醮过老头递过来的红泥,使劲在纸上空白处一摁,恨不得将它抠出个洞来!
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白条就被老匹夫收入怀中。只见他突然面露慈蔼之色,笑盈盈地对她道:“做人要守信用啊,阿笨。我给你三年时间来还这笔钱。所谓有债必有偿,所以,不要试着跑去老夫找不到的地方。老夫虽只是一介郎中,但天下之大,有大半是老夫走过的,所到之处总有几个能帮衬的朋友……”
“阿笨”还真是适合她,还没有从摆脱桎梏的激动中平复下来,却平白无故欠了人钱,还要被无形禁锢三年,天下之大真是,真是无奇不有!可是天下之大却没有她洛清英可容身之处,或许三年还没到,她就会在青罗城的哪个角落里死掉。一想到此,不免悲从中来,片刻失神。
“我没有钱,也不会有人要雇我这样的丫头,别说还您钱,我就连自己都养不活。呵呵。”她强作欢笑,企图用事实告诉对方刚刚做的都是多余。
“五两十钱对一个普通百姓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不过,这个世界总有一些地方,有一些办法,可以叫钱来得很快。”老者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请先生指教!”如果真有那么一条活路,她一定会去试一试。
“喏!”他伸手指了指对面一座气派的房子,“明月楼!”
女孩闻言望去,只见那宅子前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檐下挂了一排红灯笼,大门敞开,有两个身穿短衫腰系黑带的大汉守护,直教人望而生畏。
“先生没有开玩笑?”有这种大宅子的一定是大户人家,会雇一个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
“没开玩笑。”老头眼底一片笑意,“不用会什么,只要年纪轻,脸蛋生得漂亮就行。”
十三岁年纪已经对美丑有一定的认知,手指摸了摸脸颊,女孩心生警觉,“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JI院啊。”老者捋着长须,笑盈盈地回答。
女孩的脸“腾”地一下热了,拔腿就要走,无耻的东西,欺负她年纪小不懂么?她自10岁起就知道JI女是干嘛的!
“污泥里也能孕育几朵清莲,比如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老头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不理他,兀自迈开脚步,总是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讨饭!
“你看那些乞丐,十几岁要饭要到几十岁,上顿吃了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别说还债,就是什么时候死了也没人可怜。倒是那些青楼女子,至少还被人喜爱过,靠自己养活自己。”老头像是能猜到她的心思,继续游说。
靠自己养活自己?她停下脚步,仔细琢磨着这一句,是啊,她再也不要靠别人活着,要每天看人的脸色而活。这一刻,女孩的心变得坚硬起来。
“案子一日不结,这城防就一日不得松懈。”老头子开始下猛药,“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来历不明,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从来都是最安全的地方,监牢如此,JI院亦如此,牢狱和JI院,你选择哪一样?”
女孩猛然回身,惊恐布满黑白分明的双眼,她不明白这老头怎么会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老头眯起眼睛,擒住她的目光,“老夫只是猜的,哈哈哈!”
女孩颤抖着双脚,再也挪不开一个步子,小脸一片惨白,秘密被发现永远比秘密的发生更叫人害怕,人人如此,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