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一见到陆议,便佯装讶异道:“陆逊,你何时到的庐江?”
陆议先是疑惑孙策怎会叫错我名,但是又马上意会,附和道:“刚到庐江,因我姓陆,不由分说便被捕至此。”
新太守问道:“伯符,你认得此人?”
孙策拱手道:“回太守,此人姓陆名逊,吴郡富春人士,是家弟孙权的玩伴。”陆议乃吴郡吴县人士,孙策谎称其为吴郡富春人士,想必是要为其脱身。
新太守道:“哦~陆康是吴郡吴县人士,看来不是陆康族人?”
孙策肯定道:“不是!”
新太守道:“并非我信不过伯符,而是要依章办事。”转头对边上的小厮道:“查一下。”
小厮允诺道:“是!”去到一边,翻看陆氏家谱去了。
趁着查家谱的空隙,新太守正要讯问陆议,身后却传来了吴夫人的声音:“伯言,伯言在哪里,让我进去与伯言相见。”原来是吴夫人带着孙权来探视陆议。孙策赶忙将吴夫人迎进来。吴夫人与孙权向新太守行过礼后,吴夫人问道:“刘太守也在呢?”
刘太守回礼,然后手指陆议道:“夫人有礼。因为抓了一个嫌犯,本官来审讯的。”
吴夫人忙道:“刘太守怕是误会了,这个孩子是富春县人士,名叫陆逊,乃我儿子孙权的玩伴,可不是什么嫌犯啊。”
孙权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陆逊不是嫌犯。”
刘太守佯装为难状。此时查家谱的小厮过来,禀告道:“启禀太守,陆氏家谱内,未曾查到陆逊。”
刘太守见状,又想到有孙策母子相互佐证,想必是冤枉了陆逊,考虑到孙策的颜面,于是佯装歉意道:“既然伯符与夫人都为此子作证,看来是本官误会陆公子了。”又对小厮道:“来人,快快放陆公子出去。”又回过头来对陆逊道:“让陆公子受委屈了。”
陆议急忙躬身道:“刘太守言重了。”
刘太守又寒暄了几句后,对众人道:“既如此,本官先忙其他公务去了。”
众人拜别。
刘太守走后,孙策将陆议放出,带着陆议及母亲、弟弟来到黄府。这原本是黄穰的住所,黄穰被孙策斩杀后,庐江失守,原郡尉的住所就成了新郡尉住所。同理,现在陆府已经变成刘太守的刘府了。进了黄府,吴夫人带着陆议来到一间里屋。只见里屋挂满挽联,分明是一间灵堂。而灵堂上祭奠者,不是孙策之父孙坚,更不是别人,而是陆议从祖父,庐江前太守陆康。
陆议正诧异,尚来不及缅怀先人,吴夫人抽泣道:“先是陆太守撒手人寰,又有刘勋带着两万兵马进犯庐江。我儿孙策被迫与刘勋合兵一路,只愿于民秋毫无犯,保百姓安宁。不料刘勋暴戾,不但劫掠百姓,抓丁充军,更要将原太守陆氏一族绞杀殆尽。我儿再三劝谏,终是人微言轻,无济于事,只得暗中保护陆氏一族逃离庐江。可惜,依然有半数陆氏族人遭殃。”
孙策接道:“我派了心腹在各城门,希望能协助各位陆氏族人出走。今日心腹来报,说抓了一个酷似伯言的陆氏族人。为保全伯言,仲谋献策为你改名,然后前后出面为你作证,形成相互佐证之势。加上本将的几分薄面,料定刘勋不会为难伯言。”
陆议闻言,早已泪流满面,一是为半数陆氏族人遭殃而哭,二是为孙府上下保全陆氏而哭。但陆议却未嚎啕大哭,因为他深知,越是艰难,越要坚强。陆议拜谢吴夫人及孙策道:“承蒙孙将军照顾,我陆氏才不致灭族。今日将军又有改名之恩,好比是陆议的再生父母。从今以后,我陆议改名陆逊,以铭记孙将军对小生、对陆氏宗族的再造之恩。”
次日,陆逊生怕刘勋加害,一早告别孙家上下,径直回吴郡去了。
不多日,陆逊路过丹阳曲阿,于是决定去拜访刘繇。刘繇,字正礼,朝廷任命为扬州刺史。但汉末乱世,诸侯并起,常有诸侯未经朝廷任命,自称太守、刺史。袁术手握重兵,占有扬州治所寿春后,自称扬州刺史。刘繇虽有朝廷任命,苦于缺兵少将,只好在曲阿新建治所。
陆逊此时虽然身无官职,但毕竟是江东四大家族陆氏的掌门人。东汉末年的大士族,名望显赫,影响力甚广,朝廷的法律条文均需获得当地大士族认可,方能落地施行。刘繇虽身为刺史,在江东经营尚浅,政绩一般,民望不彰,需要各士族支持,所以断不会将陆逊拒之门外。
陆逊见到刘繇后,行跪拜礼道:“草民陆伯言,拜见刘刺史。”
刘繇连忙扶起陆逊,问道:“伯言可是从庐江来?”
陆逊又想起半数被诛的族人,眼晃泪光,却又异常坚定道:“回禀刺史,正是。”
刘繇又问:“听闻袁术遣孙策打庐江,陆太守已坚守两年,真是老当益壮啊。”
陆逊道:“回刺史,祖父已病逝,庐江也已落入袁术之手。庐江新任太守刘勋,心狠手辣,对我陆家赶尽杀绝。陆逊幸得先人庇佑,才侥幸逃回江东。今日来见,是为袁术给刺史带话一句。”
刘繇疑惑,袁术算是陆家的仇人,陆逊怎会给他带话?于是问道:“袁术有何话?”
陆逊道:“袁术狼子野心,即得庐江,必定东渡,先取丹阳,再取吴郡。袁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为刺史计,望刺史举印投降,以免重蹈陆家覆辙。”
刘繇拍案怒道:“袁术逆贼,占我寿春,自称扬州刺史,我尚未问罪于他,他反来倒打一耙,实在欺人太甚!”须臾,刘繇又面露笑容,道:“伯言今日,可是来使激将法?”
陆逊噗通一声,跪拜刘繇道:“刺史明鉴,激将法是真,陆逊所言也不假。袁术的确对江东虎视眈眈,请刘刺史尽快部署守备,否则,江东必定同中原一般,连年战火,生灵涂炭。”
刘繇拍手赞道:“不愧是陆家掌门,明明是说词,却义正言辞。”
陆逊拱手道:“陆逊是为江东百姓计,绝无半点私心。”
刘繇笑着扶起陆逊,道:“伯言所言,繇作为一州刺史,岂能不知。我早已派大将驻守横江津和当利口,以丹阳为后应,以长江为天险,袁术缺少战船,纵使孙策霸王在世,也渡不得江。”
陆逊面露喜色,尴尬道:“原来刺史大人早有安排,晚辈居然班门弄斧,惭愧惭愧。”
刘繇笑道:“伯言虽然年少,心系百姓。如今庐江已失,本官欲举荐伯言入仕,不知意下如何?”汉朝选拔官吏实行的是察举制,所谓察举制,就是长官在管辖区域内考察、选取人才,推荐给上级或中央。为了获得大士族的支持,地方长官经常举荐大士族族人。原本像陆逊这样大士族掌门,若得举荐,都是太守起步。但如今的陆氏已今非昔比,加上没有太守空缺,所以刘繇只道举荐入仕,而不承诺具体官职。
陆逊谢道:“陆氏突遭变故,逊枉为掌门,当此存亡之际,理应先安定族内诸事,再做其他打算。”
刘繇淡淡道:“伯言所言甚是。”但心中却暗暗称奇:“小小年纪,遭遇家族变故却依然心念百姓,谦逊有礼却又不卑不亢,陆家果真是人才济济啊。”刘繇又想到与陆氏同为四大家族的朱、顾、张家,心中不禁感叹:江东果真是人杰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