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村子里的住户很多,有约一百户人家,家家皆是黑色石块砌墙,黑色石板铺路,这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远远望去,家家户户的烟囱都炊烟缭绕,齐公子看了看太阳,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麒麟!这几天你跑到哪去了?一直不见你,快快去瞧瞧你师父......”一个矮胖的大娘大老远跟麒麟打招呼。
“张大娘,我这就去!”麒麟着急地向家奔去。
村子的最后面,只有两户人家,与众不同,都是木栅栏的围墙,简易的草房,一看便是村里最穷苦的人家。
右边那一家门口挂了一面画有八卦图的旗子,这便是麒麟的家。
麒麟一边焦急地喊着:“师父!师父!”一边踢开门,冲了进去。
“呜呜呜……”一阵哀戚的女子的哭声传来……
麒麟透过低矮的木栅栏,向旁边那户人家张望,发现一个驼背豆眼的瘦小老头,正狠狠地捶打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着:“赔钱货,我养了你十七年,你也该报答报答我了吧!你说说那刘家有什么不好?要知道他家的聘礼可是一锭银子呢!”
那女子的身形也是瘦小无比,脸蛋却十分的清秀可人。她也不回话,只是垂着头呜呜地哭,任由泪水在脸上滑落。
麒麟大声喊了一嗓子:“有什么不好?因为刘家那儿子是个傻子!葛老头儿,你为了一锭银子就将女儿的终身幸福搭进去,简直猪狗不如!”
那个叫葛老头儿的人,瞪了一眼麒麟,抄起一块石头就向他扔去。
“啪!”
麒麟自知躲闪不及,闭上眼睛,刚好赶来的林石头竟然一把将石头接住了:“你叫葛老头儿?我就喜欢跟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人过过招!”
葛老头儿看到眼前这个身长八尺,精壮有力的小伙子,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干什么呀?你们......”
“林兄弟......”齐公子轻声提醒林石头不要太强横。
“麟儿?是你吗?”这时候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响起,声若蚊蝇一般。
吱呀一声轻响,草房的木门被人轻轻打开,从里面缓缓地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高且瘦的身子,穿了一身宽大的青布直身,显得十分的不协调。
他的眼中生了白翳,显得整个人毫无生机。
嘴唇干裂,头发蓬乱,脸色蜡黄,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
“师父!”麒麟的泪水如潮水一般涌出,他刚要扶着师父向屋里走去。
只见吴老头儿朝走进来的众人看了看,当他瞥见齐公子的时候,他一时之间怔住了。他向麒麟耳语几句,麒麟点点头,笑嘻嘻地朝齐公子走来:“齐公子,我师父想和你单独待会儿,可否?”
“嗯,好!”齐公子随吴老头儿进了屋。
麒麟则去收拾屋子,安排林氏一家和袁彬住下。
因为条件有限,林氏一家住一间,袁彬和齐公子住一间。
林秋儿进了草屋,仔细观察发现,只有顶子是茅草做的,而墙壁是用黄土筑起的,屋子里前后留了小窗,阳光可以从外面直射进来,正好打在屋里的小土炕上。土炕之上也放了许许多多的茅草,麒麟则热情地抱了一铺补满了补丁的被,盖在刚刚被安顿好的林镖头的身上。
麒麟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只有两个被子,这个被子是我的,还有一个是我师父的,他年纪大了,早春夜里又冷,所以......”
“无碍,这很好了……”林镖头笑了笑。
“你们平时就住这?”林石头十分诧异。林秋儿踩了林石头一脚,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林秋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心疼地拉着麒麟坐在炕上问道:“是不是已经快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说声好姐姐,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麒麟格格笑了起来:“我才不要叫你好姐姐呢,我要叫你仙女姐姐!”
林秋儿一拍麒麟的头,从他的怀里把那包给吴老头儿治病的药材拿了出来,扔给了林石头:“你负责煎药。”
“你个死丫头......”林石头一脸不满,但终于还是被林镖头催促着去煎药了。
林秋儿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旁边有个小棚子,棚子下是一个灶台,灶台之上散乱的放着一些碗筷。
灶台的下面是一堆简单的食材。
这时候,栅栏另一边,葛老头儿家幽幽地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姑娘......”
林秋儿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葛老头儿的女儿正怯生生地朝吴老头儿家张望,她看到林秋儿,就压低声音唤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块牛肉:“别让我爹看到,拿去给吴大叔还有受伤的大叔补补.....”
林秋儿接过牛肉,笑着谢过葛老头儿的女儿,转身开始收拾着做饭。
这时,她想到了那张带给她无尽温暖的脸,笑着看向齐公子和吴老头儿走进的那扇,紧闭的木门。
就在刚才,吴老头儿将那扇木门吱呀一关,他便噗通一声,向齐公子跪拜行礼。
齐公子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吴先生,你为何......”
吴老头儿笑了:“日后,公子你自会知道我为何会行如此大礼。”
齐公子会心一笑。
吴老头儿继续说:“公子,想要做的事儿,凶险万分,需要时时刻刻堤防小心。”
齐公子点点头:“只是有一件事儿,需要老先生指点一二,自从进了东胜城,我连遭偷袭,我们位置并不固定,中途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跟踪,不知道敌方怎么知道我们身在何处的呢?”
还没等吴老头儿说话,只听林石头在屋外大声骂道:“哪儿来的野狗,围着马转圈儿,难不成你要吃了它?去去去!”接下来就是野狗的哀嚎之声,显然林石头已经将野狗踢出了院子。
吴老头儿哈哈一笑:“奸细便是你带来的这匹马,待我说完话,你去检查一下马蹄就会有所发现……”
齐公子疑惑地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那匹马。
“公子,切记,给你们做手脚的人需要尽快除掉,留他越久,你的事情就越难办。”
“您说的是......喜宁?”
“我不认识什么喜宁,你自己心里应该知道答案。”吴老头儿说着,颤抖着的手从怀里缓缓取出三个红布锦囊。
那锦囊用金色的丝线各绣着一幅八卦图,八卦图下分别绣着“壹贰叁”的字样作为区分,里面微微隆起,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只是锦囊的开口处用红绳系住了。
吴老头儿将锦囊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向齐公子双手奉上。
“这是?”齐公子满脸疑惑。
吴老头儿郑重地说:“公子,你要走的路,风雨如晦,万分艰险。老头子我命在旦夕,不能为公子以效犬马,唯有......这三只锦囊,助公子成就一番大作为。当你需要做重大抉择却又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就按次序拆开其中的一个,你自会找到答案……”
齐公子伸手接过了锦囊,不解地问:“吴先生,您为何如此帮我?不知我该怎样报答您的恩情?”
吴老头看了看房屋后壁上设立的供桌,桌上一尊佛像,慈眉善目,悲悯地笑对着二人。
桌上并没有贡品,只是落满了香灰,应该是早上刚刚燃过香。
吴老头儿颤巍巍地像佛像拜了拜,回身对齐公子娓娓说道:“我并不想知道,你们和麟儿是怎么认识的,中间又经历了什么,我也没有精力去关心这些。我只是想拜托公子一件事情。”
“吴先生,请讲!”齐公子扶着吴老头坐到了土炕之上。
吴老头儿继续说:“我于几日之前,便已经算准将有贵客临门,我身体不好,麟儿执意要去东胜城挣钱给我买药,若在平时我定然不会让麟儿去的,可是我隐隐觉得,麟儿这一次,将不虚此行。果然如我所料……”
吴老头儿看着齐公子笑了起来:“麟儿这个孩子虽然是我捡来的,但十多年来,我们相依为命,自认为这感情要远胜于一般的父子之情,你再看看隔壁那葛家父女......”吴老头儿摇摇头,长长叹息。
齐公子垂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何止是父母子女,就连兄弟姊妹,这感情有时候也薄得如同纸一般。”
吴老头儿呵呵笑了起来:“麟儿本性纯善,虽然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是擅长一些小把戏,有时候也可以解决大问题。我知道我命不久矣,临死之前,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麟儿这个孩子,故此,我强撑着等到公子到来,就是想将这孩子托付给公子,啊对,麟儿是条贱命,说托付有些僭越。您若是愿意的话,就让他做您的仆人,亦或一只猫儿狗儿,都可以。”
齐公子躬了躬身子:“其实,愚生早已经将麒麟视为自己的兄弟了!”
吴老头儿万分感激,双手合十:“那是他的福分,从此以后,他将誓死追随公子,以成就大业。”吴老头儿说着,突然提高了嗓音,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呼喊:“麟儿……麟儿……”
咚咚咚脚步声响,麒麟破门而入。
“师父,您叫我?”
吴老头儿点点头,指了指齐公子说:“麟儿,给公子磕个头,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主子,无论今后境况如何,你务必要誓死追随!”
麒麟一头雾水:“主子?师父您把我卖了?”
吴老头儿呵呵一笑:“傻孩子,还记得我曾说过,你命里有一贵人吗?”
麒麟恍然大悟,哈哈笑着,朝着齐公子便磕了一个头:“主子!”
齐公子将麒麟一把扶起来,迟疑地说:“未来的路,凶险万分,我恐怕有负所托......”
吴老头儿听了,双手合十:“你是神佛庇佑的人,不怕的......”
齐公子听了这话,心里越发地没底,看着吴老头儿坚定的神情,这件事,也是无法拒绝的了……
“好了,我觉得困倦至极,想歇了......”吴老头儿打了个哈欠,顺势侧卧在了土炕上。
齐公子躬身一礼和麒麟退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