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跟着两个衙役,自江州出发,前往夜郎。这天正值大暑,三个人赶路到了古竹山,却四下荒郊野岭,寻不到人家。
三个人眼看红日西沉,无可奈何,只能就地生火,将就一夜,等天亮了继续赶路。
于是三人放下包袱,拾柴生火,太阳已经落下,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赶了一天路,衙役早已疲惫不堪,就盘腿坐在篝火旁睡着了。
李白自流放到这里,也一年多了,虽然也赶了一天的路,但他无心入睡,他捋了几下苍白的胡须,然后望着天空,也许是在思念故人,也许是在怀念旧日时光。脸上的褶子跟榆树皮一样,在沧桑中见证岁月痕迹。
这古竹山名字倒是好听,可从山脚上来,一根竹子也没看见,只有一些松柏、梧桐挺直苍翠,和一些别的树种参差不齐。
在他们旁边有一个小瀑布,虽是小瀑布,也有几丈高,流水湍急,水花四溅,下面是一个水潭,潭中有几条几寸的小鱼游来游去。
李白起身在周围转了转,忽然听见有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白急忙叫醒了衙役。
来的路上正有一个中年人匆匆忙忙朝他们走来,那中年人挑着担子,身材矮小,五尺来高,头上裹着头巾,穿着粗麻布衣,看见李白等人在这里,就装作没看见,继续朝前路走去。
押送李白的衙役,正好是一胖一瘦,见此情形,那个胖衙役急忙走过去打了招呼,中年人没有办法,只好回了一下。
“兄弟这是干什么去?”瘦衙役也过去问话。
中年人卸下担子,“启禀官爷,我是山那头的种瓜人赵刚,这不,卖完瓜正要往回赶,就碰上几位官爷,官爷这是在押送犯人?”
“可不是嘛,要往夜郎流放呢。”瘦衙役答道。
“对了,兄弟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别的歇脚的地儿?你看我们这也不容易,不过实在没有就算了,今晚我们就在这儿将就一宿。”胖衙役问道。
赵刚忽然面色全变,嘴巴张得像碗口问道:“怎么,你…你们就在这儿?官爷我劝你们一句,在哪儿过夜都别在这儿,实在不行你们去我家。”
胖衙役十分好奇,“怎…怎么回事?”
“不…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赶路。”赵刚说完就要急匆匆地赶路。
瘦衙役一把拽住赵刚,“你怕什么?我们哥俩可是武艺高超,你就直说。”
赵刚想走,却被活生生地拽住了,这下急得直跺脚,回头就给衙役说:“快让我走,天黑之前我要是回不去,就没命了。你们要来我家,就在山那面,沿路二里处的茅草房,如果不来,就去山上正天道长的道观里,反正就是不能在这儿。”说完赵刚挣开衙役,拿起担子就飞速往山上跑。
两衙役也没拦着他,只是目瞪口呆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官爷,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不妨我们赶紧上山,去正天道长哪儿住一夜吧?”李白开口说道。
瘦衙役急忙给自己壮胆,“怕啥,有我俩在,你怕什么?今晚就在这儿歇着,累了,不想赶路了。”
这时胖衙役有些害怕,就劝瘦衙役说:“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出门在外,遇到啥都有可能,更何况江湖高手到处都是,就听太白先生的吧!”
胖衙役说完就推着瘦衙役上路,瘦衙役也是有些害怕,就没再说什么,于是三人继续赶路,明月将出,耽搁不得,三人也放快了脚步。
上了山顶,明月升了起来,眼前景象,三人十分惊讶,那方圆十里,到处都是苍翠挺拔的竹子,有的碗口粗细,还有的小指粗细。道观门口一个小童正在洒扫竹叶,唤来小童,前去通报。
三人进了道观,观中格外清静,明月当空,萤火明灭,还有阵阵蝉鸣蛐叫。道长正天,带着道士冠,穿着道士服,让小童准备饭菜美酒犒劳三人。
那俩衙役见到好酒好肉,就端起酒杯碰了几盅,李白还是待罪之身,就没有上桌,只是站在旁边,瘦衙役扯下一个鸡腿儿,给了李白,又递了一杯酒,李白端起酒杯,正准备喝,忽然衙役晕倒在桌子上,李白这才知道酒里有毒,不一会儿道长带着几个道士冲了进来,其中一个人看着面熟,李白仔细一看,才发现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个中年人赵刚。
“你这奸人,为何要害我们?”李白大怒说道。
赵刚十分得意地说:“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太傻,什么人都信啊?什么话都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刚又抽出佩剑,“那壮士确实是坏人,不过不是别人,就是我大哥正天道长。过往的人呀,没一个活口,都炼丹了。你们也不例外。”说完就提着剑准备去杀了三人。
“二弟小心一些,这犯人没喝下迷药。”正天道长谨慎地说。
“大哥你怕啥?他一个犯人,真有本事早都跑了。”说完就猛地扑上去,想先解决了李白。
李白不慌不忙,两下就把中年人死死地踩在脚下,得意地说:“小子,连老子是谁都不知道,也敢来送死?”
“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正天道长大怒。
李白笑了几声,“长安酒鬼,翰林剑仙。”
“李白?”正天道长大声问道。众人一听见这个名字,慌忙退了几步。
“算你识相,既然你二弟都说了壮士打死了所有山贼,那我就做一回壮士。”说完李白就一个飞天而上,撞破屋顶,到客房取了羽凤鸣凰,挥舞宝剑,将众人杀得血流成河。正天道长倒也有两下子,可终究实力悬殊,一下子就败下阵来,赵刚早已吓傻了眼,躲在角落吓得直哆嗦。
李白握住剑,正要刺下来,那正天道长将身子一挪,李白扑了个空,正天道长挪开身子,从腰间掏出了一粒丹药,这丹药威力惊人,正天忽然七窍泛光,一掌拍在李白腰间,李白退了几步,口中连吐几口鲜血。
两人又斗了四十个回合,李白依旧占不到便宜。
“倒是小瞧你了,嗯?”李白立刻翻身起来,一道剑光飞过,使出了那招逐影诀,接着又是几道剑光从正天身上穿过,速度很快,正天根本找不到李白在哪儿,忽然腹中隐隐作痛,正天知道已经完了。便立刻扑向俩衙役,准备拉两个垫背的。
李白打完了这套剑法,就没有回头,谁曾想这俩衙役要被杀了,李白依旧没有回头去救,只是摇了摇头。
正天一掌打来,离衙役脑袋一尺的时候,李白将剑飞出,插在了赵刚面前。掌还有七寸就打到了衙役,忽然正天浑身金光崩裂,剑插地的声音正好跟正天爆裂声音不约而同。
“该怎么做,自己知道吧?”李白斜目望了一眼赵刚。
赵刚后悔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就提起剑,自刎而亡。
原来李白流放,硬是要带着羽凤鸣凰,官差也就同意了这个请求,但是剑一直由俩衙役保管着,此时情急,李白才取来一用,用完又放了回去。这正天道长,本是山贼头目,听说用人炼丹,吃了就可以长生不死,威力大增,于是带着弟兄,在这里盖了一个道观,又让自己手下引人至此,多年来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本来正天只是一个剑帝,不奈吃了炼制的丹药,一下子提到了剑圣级别,这才能伤了李白。
李白将衙役唤醒,告诉事情前后,俩衙役拱手称谢,又一怒之下,放火烧了道观,三人继续上路。自此之后,衙役对李白照顾地更好了。
又走了不到一年,李白三人行到白帝城时候,此地百姓欢歌载舞,跪叩苍天。
衙役找人问了一问,才知道天下大赦,李白也无罪释放。这下李白可高兴坏了,拜别衙役,提着羽凤鸣凰就乘船东下江陵。高兴之余,给家中传信,又吟诗一首: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从此李白又在江南游玩了数年,时时行踪不定。
次年,李白打算回庐山看看,篱笆依旧,地里还种着豆角黄瓜,知了依旧在门前桃树上浅唱沉吟,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他推开柴门,“吱”的一声,儿子伯禽出来一看,顿时父子沉默,不一会儿宗氏也出来了,武谔也出来了,女儿李平阳刚出嫁就死了,次子也不知所踪。却唯独不见墨少白。
原来墨少白外出办事,还没回来,住了两天,李白着急要走,而墨少白迟迟未归,李白只好带着宗氏走了。
次年,李白送宗氏回庐山,却仍旧没见墨少白,只得又离开了。
第二年寒冬冬月,中午的阳光柔弱地透过街巷,照在了江州墨府。忽然天慢慢阴了下来。
墨府府中,一少年穿着白袍,垂落的几缕发丝将冻得通红的脸遮住一些,冷风吹来,发丝飘起。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口中不停地哈着气。手中握着一把剑正在练着。这少年也不过十九岁样子,脸庞就像是白玉,英俊洒脱,在风中练来练去。
“师父,看看徒儿我这一招可还威风?”这少年朝房顶喊去。
只见房顶上仰天躺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一顶斗笠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张嘴,嘴中衔着一根干草,在旁边瓦槽里放着一把剑,他左腿蜷曲,右腿伸直,双手十指相叠作为枕头放在脑袋底。冷风吹过,罗裳飘飘,胫衣外露。
这人没有回答,少年倒也得意,就自己练着。这时管家从门外进来,贴在少年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那管家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说完就笑着离开了。
这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在这人的嘴角,感到阵阵寒意。
“那什么,师父我还有点儿事,今日要不就到这里吧?”少年开心地说。
那个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少年会意,就离开了。
一会儿功夫,管家找了几个护院抬进来一个麻袋,那麻袋中像是活物,一蹦一跳挣扎着。少年紧随其后,一直抬到了少年卧房中,解开麻袋,原来装的是个姑娘,这姑娘穿得十分朴素,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少年怕她大喊大叫,就点上迷香迷晕了她,然后拔掉口塞,放到榻上,欲行不轨。
“你活够了!”一个柔弱中带着刚勇的说话声音从少年耳后传来,然后就是血滴落地上的声音。
少年回头一看,不觉大惊,说了个“你…”就倒地而亡了。
“等你说完遗言,你就死不了了。安息吧,黄泉之下,怪不得别人。”又是身后那个声音。
身后那人,正是房顶上的那人,也就是少年的师父,左手扶着斗笠,右手握着宝剑,斗笠遮住了半张面,可另外半张面,就足以让人销魂摄魄,倾国倾城。青丝低垂,更像是飘逸放浪,狂洒风流的大侠。
再看这身衣服,一身白衣倒也不错,可是白衣之上,才是更有特性。两只袖带上分别绣着凤鸟金缕纹案和凰鸟金缕纹案,袖带垂下,约有一尺,腰间也有一个酒葫芦,只是这酒葫芦已经是黑色的了。罗裳之上,更有蝴蝶金缕纹案,隐隐之间还能看得见上面的小篆。背上有一朵青红两色的莲花图腾。腰间粉色绿色相绘,脚上穿着一双大靴子,双手绑着护腕。
这人将女子叫醒,事情前后简单说了一番,将女子带出府外。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这些银两你先拿着,然后去别处谋生吧。”说着就掏出一带银子放在她手上。
“公子既然救了我的命,又为何要赶我走?奴家父母双亡,又被这禽兽掳去,如今你要我离开,我又能去哪儿?如果公子不嫌弃…”
女子还没说完,这人就打断她说:“好了,你去哪儿是你的事,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你快点儿走,否则他们追来,你就脱不了身了。”说完他便挥袖转身离开。
“等一下。”女子喊了一声,他也停下脚步,“还没请教恩公姓名,日后再报此恩。”女子问道。
这人迟疑了一会儿,摘下斗笠,转过身来,只见他双目炯炯,洞若明星,“本公子,墨少白。”说完就离开了。
女子看他那摘下斗笠后的那张脸,已经忘了自己为何在此,雪花飘舞在窄窄的巷子里面,飘在了女子肩上,发丝间,在她的痴痴的眼角。风中消散了他英俊的背影,才让她回过神来慌忙逃跑。
原来前几日墨少白在街上收拾几个无理取闹的人,刚好被这少年看见了,少年非要拜他为师,死活纠缠他到他家去教他剑法,幸亏墨少白一直带着斗笠,披着披风,所以没人认识他,这命案,也就成了一桩无头案。这少年,正是江州另一个墨府的公子:墨颜。
墨少白办事刚回来,就除了一个恶人,正赶回庐山屏风叠路上,却遇到了师兄武谔。
武谔看见墨少白,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师弟,不好了,出大事了,赶紧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