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的记得,这凤头钗乃是当年叶泽霖和红鸢的定情信物,红鸢跳楼自尽后,手中握着的就是这枚簪子。
名盛一时的花魁从望春楼的高台上一跃而下,一身红衣如同日落一般耀眼,身下的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就连这簪子上的凤凰也红了羽毛。一时间,此事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人人只道叶泽霖薄情,却不知红鸢纵身跳下时心里的决绝。
当年这东西是叶泽霖送给红鸢的,如今竟辗转到了她的手上,一时间施诺不由得有些后怕。叶泽霖和红鸢当年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可是却也明白红鸢是爱这人到骨子里的,能让她决心从望春楼上跳下,施诺想不到会是什么理由。
然而,看着眼前的凤头簪却让她不仅有些后怕,这个原本见证红鸢死亡的簪子如今落在她手中,是否冥冥之中在暗示她,这一世代替红鸢陪这簪子去死的人是她施诺而非是红鸢,又或者是在提醒她,走一步是错的。
叶泽霖看着施诺突然愣神,眼中透着一丝惊恐刚要将人唤醒,却见他抬起的手突然沉了下来,过了许久,只见施诺自己渐渐回过神来他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他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知这女人的身上必定藏着什么秘密,当初她设计让自己送了只玉簪给皇后,本以为她知道宫中秘闻不过是个巧合,可是现在看来他叶泽霖反倒没了底气。
这凤头簪乃是皇帝所赠,这东西乃是由宫中巧匠所造,之前从未示人。施诺身为一介平民怎会见过此物,可是她方才惊恐的目光告诉他,她确实是见过这东西的。
“如此贵重的东西,施诺怎么受得起。”施诺回过神来正好对上叶泽霖此时打量的视线,接着慌忙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施诺这话听上去异常心虚,就连一旁的朝露也忍不住蹙起眉头,自家姑娘一向端庄稳重,又怎会因为一根簪子当众失礼。只是叶泽霖的视线始终在她的脸上打量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不等朝露替她解释什么,一旁的常兴连忙将人拽了出去。
此时屋内再无旁人,施诺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尽管她不曾看他,却也知道叶泽霖炙热的目光始终都在她身上,本是三伏天却让人觉得异常冰冷。施诺这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禁暗自责怪自己。
她早该知道叶泽霖远没雨表面上那般纨绔无能,她几次在他的面前露出马脚,好在这人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否则别说是对付叶敬一,只怕这人就会提前对她动手了。
“皇兄赏赐,你自然是配得上。”过了许久,叶泽霖冰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施诺听了这话猛然抬起头来,对上叶泽霖此时含笑的眼睛莫名一阵心虚,眼前人若是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皇上的意思是,允了你我的婚事?”施诺这时莞尔一笑故作镇定,只是却并没有碰那簪子的意思,仿佛上面还占有红鸢前世的血迹。
叶泽霖将这人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心中虽有困惑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施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凤头钗乃是宫中所造,从未示人,皇兄原本是想将此物送与皇后的,如今赐给了你,自然是允了,只是现在南方灾情严重,我们不易大操大办,等到了初三本王上门提亲,再由皇兄赐婚,到那时,又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
说着,叶泽霖将簪子戴在了施诺的发髻上,却不曾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正紧紧的攥着,勉强保持镇定,才没能让他看出她此时正在颤抖。
叶泽霖这话表面上看是在替她出头,可是施诺却明白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从未示人的簪子让她如此畏惧,只怕他是早就有所怀疑,想问却不敢问罢了。
尽管如此,施诺听了这话也只能任由他将簪子待在自己头上,脸上的笑意此时早就僵硬了,以至于后面叶泽霖说了什么她也未曾听进去。
当朝露将叶泽霖送出府去后,施诺立刻抬手将簪子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人跌坐在椅子上,握着把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显得有些狰狞,那手背上青筋暴起,惨白的指尖让她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只有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
本以为自己活了三世早就看透生死,可是实际上当面对死亡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颤抖和恐惧。可这一世她想过几种死亡的方法,却从未想过竟然是用红鸢的身份去死。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她还未让叶敬一身败名裂,怎能死的如此仓促。然而,直觉告诉她,她既然占用了红鸢在叶泽霖身边的位置,这后面的因果只怕也是无法逆转的,只是现在如箭在弦想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了。
“姑娘!”这时,孟凡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姑娘盯着地上的簪子发呆,不等这人反应立刻上前在施诺的脚边蹲了下去。
此时施诺的脸色惨白,眼睛却始终盯着那簪子未曾离开,若不是她强撑着身子,将力气都用在手臂上,只怕方才就已经倒下了。然而,她不甘心,这一世怎能如此匆忙的就过去了,一定还有什么让她忽略的地方。
这时,施诺突然回过神来,一手抓住了孟凡的衣领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我要你替我去查查,那红鸢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和叶泽霖到底是什么关系,任何消息都不能遗漏。”
说罢,手上的力气一松,整个人向后靠了过去,而朝露这时也从外面赶了回来,孟凡刚要询问什么,却见自家姑娘此时已经晕了过去,心下一紧,虽不知她今日的举止为何会如此反常,却也明白此事事关重要。
“这是皇帝赏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朝露连忙将地上的簪子捡了起来,忍不住小声嘟囔着,却见眼下并无外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孟凡听了这话明显眉头一紧,不等朝露有所察觉,深深看了施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