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台长一合本子说：明摆着啊！咱那地皮和实物到底是多少钱啊？那公司投一千万就占了49%？
张镇问：咱的当时能值多少？赵小文又打开了本子看了看说：当时房产部门估算，那地段是黄金商业区，咱那地皮和老楼，起码也得卖个四千万！赵小文气愤地一拍本子说，张台长你看，这样一算，咱的值多少钱？相比一下，他们一千万怎么可以占49%？这不明摆着是把咱的资源和钱送给人家吗？
张镇明白了，当时老童是看到了那一千万的投资额。类似这样的情况，在这几年的招商引资中屡见不鲜，不少单位为了吸引外商投资合作，不惜低价出让资源或低价估算自己的资产。张镇问：当时怎么就定下来了呢？
赵副台长叹息一声说：就我们三个台长，老童问老周意见，老周说有水快流，引进一千万，咱就可以大规模快速发展，符合市里的跳跃式超常规发展的要求，是好事，完全赞成！老童又问我意见，我说是否压低他们的份额？叫他们只占20%？老童就不乐意了，说那人家还会投一千万啊！我说我们吃亏确实太大啊！老周就反驳我，就跟挖煤一样，说咱没钱开发，等于什么也没赚着！我说我不理解，为啥非要这样做？就为了完成那一千万的指标吗？其他门路就没有了吗？老童当时很不高兴，说你老赵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老童这话就严重了！我和老童关系一直挺融洽的，他以为我从中作梗要他难堪我好取而代之。我说老童你这样说我我不接受，我只是就事说事！老童问我到底什么意见？我就是不吭声。老童这个人不霸道，他没搞少数服从多数那一套，搞的话，他和老周是多数我只有服从。僵持了一上午，最后老童说这个事是市里一个主要领导叫办的。那意思是说，那家公司找了咱市里的一个主要领导，这样的分配比例，是市领导的意见。
张镇问：哪个领导？
赵小文摇头说：老童不说，咱也不好多问，最后我也没办法就只好说服从你俩意见吧。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老赵说完朝后一仰，叹了一口气。
两人喝茶抽烟。沉默了一小会儿，张镇问：酒店目前情况怎么样啊？老赵又忿忿然起来，说：现在人家是总经理，主要管理人员是人家带来的，一切都人家说了算！说是投资一千万，其实都是以那地皮为抵押贷的款！
张镇看着本子上自己记的几个数据，默默想心事。看得出，这个合作，里面肯定有不少猫腻，可涉及到了市里的领导，问题就复杂了。多年的为官生涯告诉他，涉及领导参与的事情，在没搞清楚问题之前，在矛盾没激化之前，不可轻易表态，更不可主动扭转。否则，自己刚一动作，就会被打了闷棍。可那个市领导是谁呢？他见老赵观望着他，就平静地说：好！老赵你提的这些问题对我考虑工作有很大帮助！以后咱俩就这样的开诚布公，多给我提问题！
赵副台长站起身，收拾着杯子本子，说：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话，报喜少报忧多，放五几年，肯定被打成右派！说着就哈哈一笑走了。
张镇翻看着本子，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心里的那种被提拔重用的满足平衡感一下子跑没了影。他把本子看完，沉思了一会儿，写下了一行字：一老一少二多。
一连几天，张镇一上班就关在办公室里找中层干部谈话。电视台共有宣传、技术、行政科室十四个。
通过谈话，张镇感觉这些部门主任大都比较老实称职，但是进取心和改革意识比较淡。其中有两个女主任使他格外注意。
一个是总编室主任张立，三十七岁。她一进门，张镇立即感觉到一股清爽而旺盛的气息直扑脸面。张立的个子有一米六五高，挺拔而肥瘦恰当的身段上洋溢出青春的朝气和健美，俊丽的脸上流露出灿烂的微笑。
张立挺拔着腰身坐到对面的椅子里，朝台长一笑，先汇报了自己的简历：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来台做新闻记者，二十七岁就被老童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三十一岁担任总编室主任。全台宣传情况的汇总、电视剧的引进和安排播出、栏目评比、主持人管理、社会收视情况调查、业务培训、导视栏目等业务都归总编室。
在谈话中，这个张立坦然说自己是老童一手培养提拔的人，说别人造谣说我跟童台长关系暧昧那是胡扯！童台长提拔使用我完全是看我的人品和能力！可在谈到电视台目前存在的问题以及形成的原因时，却又比较深刻尖锐，甚至涉及了对老童工作的批评否定。
她情绪有些激动，脸色也略显绯红，说：电视台要发展，必须改革！目前，上星落地的大台对地方电视台的压迫程度越来越大，我们的竞争力越来越小，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发达地区已经把电视当作了一个文化产业来经营，无论节目形式还是节目内容还是收入渠道，都是按市场规律来运作了！而我们平川电视台的工作模式依旧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的旧框子里，特别是内部管理机制，依旧是大锅饭！我们电视台要发展要生存，节目必须重新设定，节目就是我们的产品，收视率是我们的生命，必须以经营意识来办节目！
张镇感觉这个女人对全台情况很熟悉，能站在全局看问题，并且有才气能干事也愿意干事，充满活力，这样的女人一旦担负起某件事情，必然倾心倾力地投入。张镇正襟危坐在椅子里，看着女人那张精明的脸，心底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敬慕的情绪。就如脑子深处的某个闸门忽然打开，依稀浮现出压抑已久的某个影子。谈完话，张镇要张立写个书面东西给他，特别是具体写写怎么改革。张立说她早就写过有，也给过老童，可老童并没重视。张镇摆摆手说，老童有老童的难处，你拿给我看看吧。
另外一个是广告部主任潘虹，三十五岁，过去周明春干广告部主任时，她是副主任，周明春提拔为副台长后，她做了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