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房中烛火未熄,安排好刺杀事宜,李廉坐在自家椅子里抿了一口茶。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好奇问道:“村长不去吗?”
李廉微微一笑,眼角皱纹密布,说道:“一把老骨头了,这种场面不适合我。他杀了村子里的人,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你们放心去吧。”
那人摸了摸头,不明白平日里最是维护那个小男孩的村长这一次为何没有阻拦,也许真的是因为人命关天。
看着所有人离开这座屋子,李廉把头埋在黑暗里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
拿起锄头镰刀等各类农具的李家村一行人摸黑往竹林那边潜去,小心翼翼,脚步声极轻,很快便到了。
来做事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人,动作缓慢,在踏入竹屋后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他们来到了卧室,看到了睡在床上的两个人。
平常孩子自然不会让他们这般,大概率是直接绑了乱棍打死,听村长说那男孩是位修行者,禁山里灵兽暴动是被初来村子时的他杀退的,至今已经两年未有灵兽下山吃人的事件发生。虽现在不知何缘故修为尽失,也得慎之再慎,不敢在白日动手,只能趁其安睡夜里杀人。
村民们潜入室内悄悄举起手中的农具便欲朝男孩砸去,一道惊雷刚好划过天际。
在轰隆声中,离恨天从床上起来,露出了青色的脸,在白光的照耀下,就像一头地狱里的恶鬼。
村民们虽被雷声惊住,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丝,但终究是落了下去。离恨天身后是李如雪,自然不会躲开,握起那把简陋的竹剑挡在了身前。
他只有六岁,抵不过这么多成年人的力气,但好歹剑道修为可观,就算只是孩童模样,有剑在手也能将攻击尽数拦下。
但竹剑终究只是竹剑,用来作舞可以,用来对敌是无用的,所以他只能用三尺无踪的剑招自保,却没有能力伤人。
他仅仅一人,手中也仅仅只有一把简陋的竹剑,便将十数人挡住,没有任何攻击能落在身上,也没有任何攻击能落在那张床上。
床上的李如雪睡得香甜,没有受到丝毫惊扰。
简陋的竹剑太过简陋,终是被人一斧头劈开,斧刃差些便落在离恨天的肩头,硬是被他手掌抓住,生生撑起让它停在了一寸外。
这一会儿功夫,便又有数把农具砸了下来,离恨天手疾眼快将床边的惊虹剑拔出了剑鞘,一剑便杀了数人。
那是很久都没有拔出过的剑,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血光出现,离恨天的眼睛是闭着的,所以没有对这一幕画面产生任何情绪。
剩下的村民看见男孩一剑杀死数人的勇猛,终于相信对方是修行者,心中大骇,赶紧跪下磕头求饶。
离恨天被求饶声吵得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眼神里出现一抹疑惑,不过很快消失不见,既然梦境成为现实,也就不必追究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冷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杀我。”
村民们磕头谢罪,“仙师饶命,仙师饶命!我等定不敢再有下次。”
离恨天道:“滚。”
村民们赶紧连连应是,准备退出竹屋,却被离恨天叫住,众人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生怕那道杀了数人的寒芒再次出现。
离恨天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冷然说道:“把地上的垃圾处理干净,要快,不能打扰我睡觉。”
村民们虚惊一场,庆幸逃过一劫,很快便把地上的尸体与血迹处理干净,还洒了些香粉掩盖腥味才匆匆逃走。
过程里离恨天始终面无表情,待得他们走后,青筋退散,却把惊虹横在眼前,仔细看了半晌,心道:奇怪,极品神兵怎么会是这样的气息?这分明是最低等的灵器才会有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坐下内观,发现体内经脉里出现了一丝元气,渐渐明白为何能够拔出惊虹了,因为不知何故衍生出来的天地元气让自己重新成为了一名修行者。
既然离恨天是修行者,当然可以拔出惊虹。
虽然元河期的修行者并不算真正踏入修行界的大门,但终究还是修行者。
因为他曾经到过极高处,并不会因为体内莫名出来的天地元气而感到惊讶,但能够重新修行,他自然是极高兴的。
很快他又发现不对,体内断掉的灵脉并没有复原,那是修行者感应天地元气的基础,所以总该有些问题。
只是以他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未曾想得到背后因由,也就没有想通惊虹为何如自己堕落一般从极品神兵跌到了最下等灵器。
重获天地元气是离恨天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不然白天李如雪问若村民要来杀他该如何时,也不会那般从容。只是自己睡得太沉,本该醒来的时候却在梦游,被镇魂珠禁锢住的灵魂又有所感知,也多亏这样他才没有莫名梗死。
从元河期到元海境有很大一段距离,离恨天虽然曾走过这一步,但他走得太快根本没有机会体验这踏入修行之前的境界是如何渺小与脆弱。长溪镇乃至墨阳县最高境界只有紫丹,其他修行者大多都停留在元海境界,绝大多数又同他一样都是元河期,是以身负绝世剑术的离恨天这一次恐怕也很难体验到那种渺小与脆弱。
……
……
离恨天现在虽然是元河期,连一百条元河里的第一条经脉都元气未满,只有可怜的小小一丝,但也比李家村里的凡人强了无数倍。
经历过那场夜杀,他终于决定好好管制一下这里的村民。
重获天地元气,能够拔出惊虹,这是他的底气,不然凭他一个六岁孩童,根本没有人会听话。
翌日,他背着惊虹剑走进了村里。
村间泥地无人,他来到李廉家里,居高临下揪着坐在椅子里的老者的衣领,冷冷道:“老实说,是不是你指使村民来害我的。”
李廉赶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大壮妈伤心欲绝硬拖了几个人去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看他神情不似作伪,离恨天没有深究,坐在另一张椅子里指着门外说道:“你去把村里人叫来这里,我有话要说。”
“你等着。”
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让他在这里等着的意思,村里人大多在家卧炕取暖,全部叫来要花费些时间。
李廉说完这句话,起身走出了屋子。
离恨天翘着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数刻之后,人都来了,离恨天起身站在门外,昂首挺立说道:“你们不必进来,就站在外面说话吧,屋子小,装不下这么多人。”
人群里的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李巧儿也在其中,但没有大声喊红雪哥哥,离恨天的视线也不在她身上,甚至不在任何人身上,不知道望着哪里,只是平视前方。
见没有人说话,离恨天又道:“昨日,李大壮欺辱我妹妹,我将他杀了,夜里你们便来杀我。我杀了些人,但好像该杀的人还没有死。李大壮是村里出了名的顽劣,平日里我不管,是因为没有惹到我,但现在既然惹到了我,我就应该说些话。子不教父之过,既然当父母的能把儿子教成这样,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村民们眼神怯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没有什么反应,大壮妈还在丧子之痛里,顾不得那些意思,禁不住冲出人群嘶喊道:“你杀了我儿,却还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忽然,她的嘴中涌出鲜血,惊虹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离恨天握剑的手缓缓抽出,没有任何表情,她的丈夫看见这幕画面,痛喊出声:“老婆!”
然后他也死了。
大壮的爷爷奶奶还有三岁的妹妹都被离恨天当场杀死,却没有任何人敢出来阻拦,这都是因为他是拥有天地元气的修行者,全村人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杀得了他。
他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
离恨天擦干净惊虹,把染血的粗布丢在一边,环望众人,说道:“你们最好把愤怒藏在心里,不要表现出来,不然我会认为你们想杀我,而我为了避免被杀,会在这里提前杀了你们。你们可以尽情地害怕,也无需害怕,我答应过我妹妹,不会胡乱杀人,只要你们不动我,我也不会动你们。今后李家村由我掌权,李廉依旧是村长,我不会让你们做什么,但最主要的是别来烦我。竹林以后的地方是我私人领地,若是有人敢踏进一步,我便杀谁。竹屋溪对面的那些田地不允许再种植任何东西,让它荒废,省得你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碍眼。”
说完这些话,离恨天不理会他们是何反应,兀自往竹屋方向去了。
在李廉家门口杀死李大壮全家以后,李家村的村民们终于都屈服在了他的淫威之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离恨天是修行者,而他们只是命如纸薄的凡人。只要修行者稍微起一个念头,便能让他们身首异处,在生与死的威胁里,再大的屈辱与愤怒都只能咬牙咽下,除非是不想活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敢对离恨天动起杀念,甚至人人见他都要恭敬行礼喊一句仙师。因为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修行者凡器不可伤,那些农具根本对付不了他,但他们并不知道那是只有晋入元海境才能拥有的能力,而离恨天现在只是元河期,自然达不到那种程度,却也足以震慑全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