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常想,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或者说,我在夏华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可从她的态度里我能读到,或许我在她心里是个混蛋吧。
本想找她解释一下的,却没成想被杨锋给搅了。或者本来能说清楚的事情,又被半路杀出来的靳欣给搅了。
我想,除了自己想和夏华说清楚的事情外,恐怕也能搞清楚是不是杨锋找的那帮混混。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这就叫阴差阳错。
见我烦恼,靳欣曾提出,她要在寝室里或者女生当中说清楚。但我说,那样就会把吴艳霞给卖了,不妥,有些事情越描越黑,索性不管了,爱咋咋地吧。可那件事情的当事者吴艳霞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这也怨不得她,谁又会把自己的丑事说出去呢。只是苦了我。
和夏华的关系冰封后,我感觉这个夏天都特别冷,可这个夏天似乎特别长,长到没有尽头。
林梦生近来似乎忙碌起来,却并不是忙着弹奏吉他或者打他的篮球,而是忙着接近夏华。这件事情我是在一次室外课上发现的。
除了绿化设计和树木栽植以及植保课外,我们的园林课程自然少不了与花花草草打交道。而女孩子总是喜欢花儿的,每到上花卉课时,班上的女生们都会乐此不疲,尤其是上室外课,一到绿化带或花圃里,女生们就像成群的彩蝶在花间跳舞。
可教我们花卉课的并不是女老师,而是位刚刚林学院研究生毕业的男老师,连姓氏都和林大有关,姓林,年龄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讲起课来总是眉飞色舞、口生莲花,还总爱往女生堆里钻,我感觉他更像只大扑棱蛾子。
那次室外课这只扑棱蛾子带着我们到了学校的花圃里,那里是一大片簇拥着的白色绣球花,正值盛花期,大团大团的花朵挂满枝头,有的还把枝杈压弯了腰。林大扑棱蛾子蹲在花丛前给我们讲解绣球花的前世今生,他周围蹲了一圈女生,我们男生则站在那个圆弧外围,更像看客。
老林说,这片花叫木绣球,是园林绿化的常用树种,开花就不会落,一直到秋天还挂在枝头变成红色。还说,绣球花有很多变种,有一种绣球花经过人工培育后,花的颜色更为鲜艳,随土壤的酸碱度而变化,遇酸为蓝,遇碱为粉,因开花时间长,有人给取了名字叫“无尽夏”。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烦,对于我来说,这个夏天太过漫长,我不希望这是个“无尽”的夏天。
按照老林的要求,我们要分成几个小组,对绣球花进行观察和记录,并画出花谱,还要剪取枝条进行扦插繁殖试验,哪个小组繁殖成功,哪个小组的组员就会加十分,并说这会成为期末考试成绩的一部分。
分组自然是学习委员的份内工作,我期待着夏华把我和她分成一组,最起码不要让林梦生和她一个组。可事与愿违。林梦生这家伙先下手为强,主动提出和夏华一个组,说他家院子里就有这种绣球花,经常看他妈如何扦插繁殖,有一定经验,能够拿到加分。我听明白了,这小子在这座城市里虽说不算什么富二代,但家里有钱就是了。要不然家里怎么会有院子呢?不是住的带花园的一楼就是别墅。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货纯是瞎掰。
老师和同学们在场,夏华不好拒绝,就让林梦生和她在了一个组。但这是我猜测的她当时的心理活动,具体怎样却不知情,反正她是同意了,乐得林梦生屁颠屁颠的,却一直在回避我的目光。我的小组里分来一个女生,却是伊兰,靳欣被分到别的小组。我知道,这一定是夏华故意所为,因为当时靳欣提出要和我一个组,夏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直接做出了决定。这倒让我稍稍轻松了一些,我也实在不愿与靳欣一个组,上次的医院事件还没有澄清,我不想在同学们面前和她有过多交集。可还没等我高兴呢,老林却发话了,说组分得不均衡,我这个组女生太少。又见靳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举着手,老林就点了头,让靳欣到了我的组。站在人群外,我看见夏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好委屈,关我什么事?
靳欣像花间的蝴蝶,扑棱着翅膀飞到我身边,还扬着头看我,毫不掩饰她内心的喜悦。那边,伊兰喊着我们,语气生硬:“你们两个还不过来呀?咱们研究的是绣球,不是秀恩爱!”她语声很高,毫不留情。
和我同组的段刚看了我一眼,上前笑着小心奕奕地对伊兰说:“要不咱们分一下工吧,让老武他们两个去买花盆和培养土,咱俩在这儿观察、记录和剪扦插用的枝条?”
“剪你个头?”伊兰吼了一声。
段刚摸了摸头,憨憨地说:“刚剪过的,又长了吗?”
我忍着笑,拉着靳欣走过去,听伊兰安排任务。因为老林亲自指定,伊兰是我们这个组的组长。这件事没有引起我丝毫的怀疑,因为其他组的组长也都是女生。按照老林的话说,你们这帮臭小子不辣手催花就不错了,还能莳弄好花?
伊兰开始安排任务,段刚负责去学校的实验室借花剪,靳欣负责准备花盆和培养土,而她和我留在花圃里,观察、记录并画出花谱,等他们两个回来后再一起选取适合的枝条剪枝扦插。
段刚按照伊兰的吩咐跑去实验室了,靳欣却满脸不高兴,说伊兰你这是成心的。伊兰说那要不换换?你在这儿,我和武哥去准备花盆和培养土。靳欣说那还不是一样?说完就恋恋不舍地走了。我听见姜翠翠在那边和李鹏飞小声说:“看着吧,老武他们组非出啥事儿不可!”李鹏飞说那能出啥事儿,夏华也不在他们组。姜翠翠说,夏华要是在就好了,你不了解伊兰。我搞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一天天跟个大仙似的,我不得不加万分小心。
所谓画花谱,就是记载下花的名称和种类,并用简笔画的方式画出这种花的形态特征。老林说,每个人都要画,到时候可以制成书签,算做是留给未来的一个纪念。
其实林老师这个人很好,但因为他和林梦生一个姓,“烦乌及乌”,再加上他总爱往女生堆里钻,我自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他的课我却很喜欢,因喜爱文学,自然离不开山水田园的诗情画意,所以,“诗”才会和“远方的田野”成为朋友。
段刚和靳欣一走,伊兰像换了一个人,语声轻柔,顾盼含情。
“武哥?那咱们开始观察?”
我冷脸冷心:“叫武从文!”
她并不生气,拿着铅笔和图画纸蹲在一丛绣球花前看着我:“过来呀?”
我往草地上一坐,拔了一根草梗叨在嘴里,又拿在手上看着她说:“你弄吧,我看着!”然后我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那边,是夏华她们组。
我看见,林梦生扶着一个绣球花的枝条在滔滔不绝,那枝条上的白色绣球花在他眼前晃动着,似在怒吼:“拿开你的咸猪手!”
我还看见,夏华正蹲在花前画着,专注而认真。林梦生终于松开了那个枝条,蹲在夏华身边看着她画,两个人的头很近,近到几乎都挨到了一起,这货还有意无意地把一只手搭在夏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画纸,像是在说哪里画得对或不对。
我像那朵绣球花一样,在心里怒吼:“拿开你的咸猪手!”
“武从文你就那么想上那个组吗?”
伊兰的话把我拉回到现实。现实是,她正怒目而视,除了直呼我的名字,再没了刚才的柔情软语。
“你说什么?”我把嘴里那根草梗一扔,爬起来上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纸笔,“不就是画画嘛,这有什么难的?”
在她一脸怨怒中,我走到花前,坐在地上就开画。耳边听见动静,她走过来蹲下,但没说一句话。直到我画完,才听见她说:“武哥你真行!画画也会呀?没看错你!”
我说:“难道我不会画画就看错我了?”
她又说:“画龙画虎难画骨啊!”
我实在忍不住在心里憋了好久的疑问,接过话茬说:“还有一句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伊兰,我上医院的事儿是不是你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