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却说安陵承晚在白翎城,已知泰宁王诛灭司徒一党,恐身沾亲被累,时时惊惧在心。及闻朝报至,言差官使来加官职,又征入朝,料知是泰宁王与公孙修之谋,必非美意,乃聚一班僚属、部将——满岛真、玉山奕、川上研等,共议其事。
满岛真道:“公是帝后亲党,今后被族,姻戚之家悉皆被累,明公处此僻地,以远幸免。今若听宣入朝,似虎落井、如鸟投网。泰宁王、公孙修用事,复望出乎?”
安陵承晚道:“然则何以回旨?”
满岛真道:“依某之见,不如弗行,盘据西川之险,坐观朝中之变,事机成败,未可度也。”
安陵承晚道:“公之言,俱是见爱之忱,但少智谋之士为之筹画大事,何能独成?”
玉山奕道:“明公可知邻城昌平有两兄弟多才略否?长兄南郭法,二弟南郭正。南郭法极有智谋,深得兵法之学。其父乃前齐臣,自齐亡,至今不干仕进,逃隐于山中,不使人知。南郭正勇冠三军,有万人敌之称,实当世豪杰也。”
安陵承晚道:“吾亦曾闻其名,奈守忠节,不肯应命,何得其来相资谋议?”
玉山奕道:“吾有一个犯将计在此,府尊可亲自屈身,径往昌平城山中,说其出助,只道访有齐室诸葛氏子孙位置,今被泰宁王所逼,情愿与之共寻来,立为一军之主,以拒泰宁王。二子常怀复齐报蜀之心,若此说之,彼必应承。待出来相助事成之后,看时势而行,又作他议。”
安陵承晚大喜。次日备办贽礼,带一二从人,同玉山奕、满岛真亲至山中,访寻南郭家兄弟居处。时南郭法与弟结庵深坞,讲论兵法,操演枪棒,一月归家一次省母,调点家人耕种。
其日南郭正探亲回庵,二人闲谈家务。正言间,忽见二鹊飞到檐前,喧噪不已,南郭法道:“必有甚佳客相访,可着人出外看视,先问来历,当见者见之,不当见者避之。”
南郭正使小童子于门首看之,见两人骑马而至,急入回报,言有二位佳客乘马而来,方巾素服,从者捧书匣,已近门矣。二人欲躲不及,又不知是何等人,南郭法只得整衣而出。
其人看见,滚鞍下马,双双步行而前。南郭法延入草堂,叙礼动问,原来是白翎太守。
南郭法劝居位行礼,安陵承晚不肯,南郭法道:“君侯亲降茅庵,有何事故?愚兄弟久辞仕路,甘守蕨薇,并未曾有过失。”
安陵承晚道:“非有他也,久闻贤昆玉豹隐青山,犹如璞藏荆穴。今有小事欲烦到府中一决,知公不屑轻临,是以老夫亲来拜恳,欲求一良策以救苍生之厄,全老夫之命。”
南郭法道:“山人才虽凉鄙,奈先父死忠,老母严训,立心永矢,贵显非所望也。”
安陵道:“君子怀宝迷邦,有才不展,重光父母,亦非孝道。故主虽倾,有后不思寻而奉之,亦非忠义。吾固知二君不为官屈,但今皇室变常,自相鱼肉,百里思成、耶律碧忠而见夷,西野观、武荆王清而被戮;南宫惠、江村梅生、令狐珣、东陵宣哲,皆纯纯守法,国之贤良,悉遭抄没;绛怀王忠勇而遇诛,希明王刚明而受杀。今泰宁王听信奸人公孙修之言,复来召我。我思一去即堕其计策之中,无异鸟入樊笼、虎投坑井。仆窘迫无可与计,闻二君有报蜀之心,敬敢告以衷曲,伏乞辟开荆棘,指出迷途,没齿终身,不敢相负。且昨听得人言,闻诸葛氏之后流落地方,情愿访而立之。”
南郭法见安陵承晚所言,乃为其立谋道:“府尊远守边陲,隘险难入,但有不赴其召,彼焉能奈我何?”
安陵承晚道:“今诏下,以加藤骁催代,已在少城立等,事已极矣。今望阁下同至白翎城,共谋大事,待退加藤骁,然后寻访诸葛氏,共兴大业,岂不成君之名,脱仆之祸,两全其美哉!”
南郭法本不欲出仕,闻其愿立齐室之后,乃从之道:“若得明公复存诸葛氏之祀,实吾兄弟之至愿,此必铭心效力,酬公大德。倘得事成,幸莫食言。”
安陵承晚道:“南郭兄若肯相助,延生免祸,愿自效齐。若食此言,愿死万刃之下。”
南郭法信之,遂唤其弟南郭正出拜。安陵承晚见南郭正身长八尺半,虎眼熊肩,剑眉醒目,凛之然有大将之风,暗对满岛真道:“有此二人为助,何虑加藤骁,且西川亦可得之。”乃请同起。
南郭法道:“待收拾,使家僮回家报母,蔬饭一食而行。”
于是烹羊煮酒,食毕,一行人俱望白翎府中而回。途中,玉山奕领兵卒百人迎之,直进府堂叙礼。
安陵承晚之子安陵继新与玉山奕、川上研、满岛真等尽皆见过,相共宴饮。
安陵承晚对众人道:“昨承列君见爱,劝吾勿离此地,但明日加藤骁到此交代,怎能使他和气退去?若以兵拒彼,则又抗旨逆诏,其实两难。诸君有何高见,还勿吝教。”
满岛真道:“蝼蚁尚且惜命,公一受祸,我等皆不能免,怎会知计而不说,而肯甘愿赴无益之死?如今说不得‘抗旨’二字,善来善对,凶来凶对,望请南郭法先生作一主为是。”
川上研道:“今朝中正乱,泰宁王恐有不臣之心,西川山险水障,有兵难进,彼怕是都自顾不暇,焉能顾及我等?但只坐定,即为上策。”
安陵承晚道:“加藤骁带兵已屯少城,早晚就要来此,必须先立主意,莫待临难措手。”
南郭法道:“此亦无难,若待其兵到城下,便成仇敌,恐胜负未可知。待其来日即差官吏先去迎接加藤骁来此交盘仓库,必定前来相见。玉山奕将军带兵一千,伏于白翎山路口左隘;川上研将军带兵一千,伏于白翎山口右隘;满岛真将军引兵百人,于山顶上看其入隘,即便鸣锣为号,两头截出,可擒加藤骁矣。吾弟南郭正引兵百人佯为打猎,往来伺探,若我兵得胜,则不必出,我兵不胜,可与满岛真将军齐出助之,其兵士一个不容走去,愿降者留之,不愿降者杀之,只做强人模样,莫说是白翎兵马。再差伶俐人往少城察听,若其不疑,自然无事,我却申奏入朝,言贼寇大发,加藤骁被寇杀,必定下诏令吾收剿,百事俱罢,岂有再征之理?若其知是吾等之计,发兵问罪,待吾再聊施小策,连少城反掌之间尽归于我矣。”
安陵承晚听言大喜,即令南郭法调拨兵将埋伏,差人往迎加藤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