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引着雪瑶走进一处绿映青染、殿阁参差,静寂无声的院子,雪瑶自走进院子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缘故,伴着心中隐隐不安,只跟在青木身后,默默品察其中缘由,不大一会儿,姑姑的声音将雪瑶的心绪打断,这才注意到已经走进房间,过了几层纱帐,站于内室,对于自己的失神,雪瑶心中的不安更是多了几分。房屋整洁华丽,屋中层层叠叠的纱帐让雪瑶多打量了两眼。“姐姐,瑶瑶来看望您了”侍女打开了两三层的纱帘,青木过去帐中帮着去扶南宫王妃。
“参见王妃”雪瑶深深拜下,在青木面前,雪瑶礼数十足,姑姑未能入王府为妃,令雪瑶心中不忿,今天看到南宫疏馨率真和善,不想姑姑育出的孩子输于躺在床上的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妹妹,何必劳孩子这么远走这一趟,命数自有天定,你已为我费尽心力,又让孩子过来,我怎么能过意的去,快请起来”南宫王妃语气柔和,只是气息不匀,掀开薄如蝉翼的沙帐,她正扶着青木的手起身下床,雪瑶被眼前这位脸色白润,气度华贵,拥有绝美容颜的女人惊艳,身无一丝凡间俗尘恍若仙子下凡袅袅娉婷,脸上笑意淡雅纯净,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兰花香,随她慢慢起身徐徐挥散,若有若无。缓缓而行,身段纤瘦孱弱看来病势缠绵久长,温和的眼神难掩病倦苦楚,她伸手牵住雪瑶“孩子,辛苦你了”。
“王妃,雪瑶不敢当”说着上前搀扶南宫王妃坐下。
“梦鸾,我还是扶你床上躺着吧,瑶瑶她不是外人,你当心身子”南宫牧走来扶住王妃,王妃顺势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待她稍稳片刻,南宫牧轻轻将王妃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慢慢俯身拦腰抱起,仿佛是怀抱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品,慢慢将王妃放下,盖好锦被。
雪瑶这才意识到刚才净顾看王妃的容貌,没有太在意王妃走来时几乎是暗里用尽了所有的气力,看刚才的神色,应有半年未下床了吧,想着不禁心生愧疚。快步走到床边,屈身行礼“瑶瑶前来照顾王妃直至身体安和,惊扰王妃安养,若是姑姑怪起来,瑶瑶可担不起”雪瑶笑意微浮,语中除了歉意还有俏皮的嗔责。
“哲悦,这孩子真是贴心”南宫王妃笑着对青木说。
“姐姐,她作为晚辈,今日才来探望,是她不周,如今来了,就让她伺候在左右,姐姐放心,你会好起来的”青木笑着安慰道。
“常听王爷和哲悦说你医术奇绝,能请你过来,是我的福气,只是”
“王妃是不愿瑶瑶伺候在身边吗?”雪瑶缓缓打断了南宫王妃的话,顺势在床边坐下,拉起王妃的手,顺便将手放在脉上,轻轻笑道“王妃可要配合我呀,治不好王妃,姑姑可是要打的”。
逗得王妃喜笑颜开,似乎雪瑶的心思未在脉象上,双眸含笑看着王妃那绝美的脸庞,若有所思,伏在南宫王妃耳边轻轻说道“瑶瑶曾自恃貌色不凡,觉得能令路尘迷恋一生,今日能睹见王妃貌似天仙,看来雪瑶只能日后勤修德行喽”,边说边轻轻将王妃的手放回被里,眼角向青木悄悄瞄了一下。
南宫王妃笑着摇摇头。
“王爷,午宴已经备好了”一个随侍在青木身边的丫鬟走进来禀告。
“也好,还是先去用饭”用征求的眼光看了看青木,青木会意点头。
“你们小心伺候王妃”南宫牧冲南宫王妃笑笑,吩咐道。
“怎么样?”走出房门后,青木急忙开口问道。
“不要急,让瑶瑶慢慢说”南宫牧安抚住青木,三人走进南宫牧的书房。
“我相信王爷和姑姑已经尽力,南宫家族在滇南是医药世家,王爷的医术也是令人望尘莫及,如今让我过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或说是心存侥幸”雪瑶看看青木,低声说道“瑶瑶是一名医者,不是神仙,南宫王妃这是生在皇家,有王爷亲自照拂在身边,这才有幸挨到今日,若是常人,只怕病发就没命了”看着脸色严肃的南宫牧低头不语,“就算我用尽毕生所学,也不敢再保王妃半年时间,这还是得益王妃心坚如石,身上几重积毒,竟也能撑到现在”。
“瑶瑶,你随婆婆学习用毒,应也有解毒之法呀”青木焦急的问道。
“姑姑,用毒解毒,须知毒源,我刚才细细诊脉,却查不到王妃所中之毒的毒源在哪里,或是说已遍布全身,渗入血脉,与人合为一体,或是我未闻未知的也说不定”雪瑶幽幽叹息低声缓言解释,只是未曾注意到南宫牧和青木脸色同时惊动一下。
“半年?”南宫牧问道。
“应该可以,只是”雪瑶犹疑没有说出口。
“但说无妨”
“王妃病耗时日长久,疾不可为,药物对王妃现在起不到治疗作用,再用还会虚耗元气,时间渐长,将逐日衰弱,现在王妃虽脸色苍白,可容貌依旧,如此下去,只怕不出一月,容颜将面目全非,王妃出身皇室,气度华贵,必也是爱美之人,若是这样一味虚耗,怕的不是王妃的气力不足,而是心气全无,这样对王妃来说,未免过于残酷”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王爷,王妃最早陈疾应在十多年前,我初次诊脉,未能确定,王爷日夜守护身旁却反复向雪瑶询问,这不能令雪瑶信服,还请王爷如实告知,王妃所中之毒的毒源在哪里?”雪瑶停了停,还是又重重的说了一句“我说的是第一次所中之毒的毒源。”南宫牧心里惊颤,不敢再直视这个言语浅笑诊脉片刻便将病症所说无遗的女子,果然是一代奇才,只一次诊脉,就清楚的得知,初次中毒的毒源才是累王妃致命的所在,而其后的那些,只是为了试图解除王妃体内的毒源而逐渐进服的药物所致,服百药便意味着是入百毒,有些药物可以毒克毒,有的被消耗殆尽,有的缓缓侵蚀身体长留体内,各种药物沉积交错衍生,虽有见益,劣不容忽,长期一来,致使王妃体内毒素交乱复杂,到了无药可医无方可解的地步,纵使曾自负医术令人叹止,在如此奇症之前,也只能徒叹奈何。
“瑶瑶,姑姑带你回房,路上奔波累了吧”说着携瑶瑶礼貌性给南宫牧行礼拥着她走出房间,青木笑道“我亲手给你准备了些吃的,刚送到房间,走,陪姑姑去用餐”。
饭后,雪瑶接过青木递来的水杯,跟平日里饮用的一样,姑姑果然心细,连饮水也为她准备的这样妥帖。
“路尘说有人陪你同行,人呢?怎么没见?”青木看雪瑶一直若有所思,沉然无语,坐在一旁问道。
“她是隐卫,容颜已毁,黑纱拂面,秉性稍有怪异,一般不出来见人,在我旁边给她安排房间,晚间她会回来”雪瑶漫不经心的答道,过了一会儿,突然坐定,疑惑的看着青木“姑姑,是您想叫我过来,还是南宫牧?”
青木不解的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如果是南宫牧他想我过来医治王妃,那么心里对王妃的病还抱有一线希望,由我试试,刚才他的态度你看见了,对我诊断的结果早就了然于胸,是姑姑你想我过来,为什么?”
面对雪瑶一连串的提问,青木只是柔和的笑笑,嗔了一句“在外面听了些什么胡言乱语?”
“也没有什么,只是说南宫王妃是当今南帝的亲妹妹,要不是她的身份,南宫牧当年不会娶她,而是会迎姑姑进门,按说你们的关系这么特殊……”雪瑶小声的嘀咕着,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青木笑笑,“这么多年,想不到在我面前提及此事的竟是瑶瑶,也好,姑姑亲口对你说说胜过外面那些传言。你只知道姑姑与青芙姐姐情为姐妹,认为我长于天鸩上,其实我是滇南贵族家的千金,一夕间变生意外、族灭家亡,是南宫牧与梦鸾公主将我藏在酒窖中,才得留一命,之后辗转出滇,更名换姓伴在青芙姐姐身边隐居于天鸩山。一晃几十年过去,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已是难咎既往,不管怎样,滇南,这才是我的故乡。”
“那姑姑之族?”
“多年前族名已复,只是兰摧玉折,家毁楼空,只留我一个孤女”
“姑姑还有我,我是您的孩子”
“这个自然”
“姑姑是感念梦鸾公主的救命之恩?”
“我隐名苟且与世,只是出于天鸩山的江湖女子,虽深得南宫牧之心,别说入府为妃,即使为奴为婢老王爷也不会允许我跨进南宫王府。”
“所以姑姑多年万念俱灰,在雪谷守着我长大”
“照拂你长大成人,是这辈子最让姑姑舒心的事,只是姑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身染痼疾”
雪瑶连忙打断青木的话“姑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或许是天质如此,早就习惯了,若不是这样,瑶瑶怎能习得一身奇技。”
“梦鸾她对南宫牧的倾慕并不比我少一分,她为王爷育有二子一女,功不可没,如今已是朝不保夕,真如你所说那样无药可救,姑姑只求让她少受病痛折磨之苦。”
“姑姑放心,我一定尽力”雪瑶诚恳许诺。
“你累了,休息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梦鸾”
“嗯,姑姑,你的名字真好听,哲悦”,雪瑶轻轻重复了一便,未加思索随口而出“青芙姑姑的闺名是什么?”
青木当即一愣,旋而随即笑道“你这孩子,没有规矩,赶紧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