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拿出几张草纸将石砚内少量的余墨吸干,用纸包起和刚才记录的几页纸一并放入袖中,看外面四下无人,小心将门掩好,快步离去。
夜间玲珑躺在床上,心中被夜间听到的事论所惊,爷爷所主持的只是灾后屋舍重建,其中的事务竟是千头万绪,盘根交错,仔细想来,无非就是人、财两字,最难测、最善变的就是人心,而钱财无非就是引起人心善变莫测的根由。
庄荀议事结束,又安排好明日事务,起身走去玲珑屋外,看见屋内灯熄,寂静一片,站在屋外凝望良久,这个聪明灵透的孩子自小便长在他身边,及其疼爱,若不是她倾慕的是皇家之子,身为长辈,自然愿意促成,如她所愿。
次日清晨,玲珑梳洗打扮,较之去庵前的牵留挂念、愁郁不展,今日好似脱胎换骨,俨如新生,一切停当后去给爷爷请安。
庄荀看到玲珑进来,笑意温和,玲珑行跪拜大礼“祖父在上,玲珑归来特向您老请安,愿您福体康健”。
庄荀一向极疼孙女,送她去庵中清修,是日夜牵挂,当时玲珑执念太重,无奈之下,只好狠心割离,强断其念。她,自然清楚自己用意,如今,看她断念安归,盈盈而语,心中自然欢喜,只因还有很多公务,只关切的询问了几句,要她料理府中后院年节里的一应事务,便去书房整理今日的议程。
管家进来,将昨天夜间收到了一摞信件放在桌边,说道“老爷,您昨夜睡得那么晚,天没亮您就在这儿了,您可得注意身体呀”
“年岁大了,觉自然少,年关将至,最迟明日,需将今年晋呈殿下的邸报发出,好让殿下在年关封印前呈报陛下,我等也能安心过年。”声音稍显疲惫,神色黯然“放心,我身体健朗着呢”说着迟疑了一下,转而说道“玲珑这个孩子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有股子倔劲儿,我虽是为了她好,可毕竟是没有顺她的意”。
“老爷为了小姐已经尽力,以宁王殿下所说,老奴相信他也是真心为小姐好,是这才坦诚以告,他言意诚恳,句句着实,虽拒却令老奴动容。”
“不忍看玲珑来日在府中幽怨度日那番说辞只是其一,再深一层就是煊儿念及我待他的恩义”庄荀站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邢管家,满脸凝重,语中的担忧深沉而无奈“谋图大位步步皆是深渊薄冰,一招不慎则是倾巢而灭,我已身埋黄土,远离朝堂,他是不忍我庄氏一族再入险地,一旦纳玲珑入府,庄家与宁王的关系就是长久捆绑,若来日有失,皆不善终。这才力拒玲珑入府,否则,顶多是宁王府后院多了一个不受宠的侧妃,我庄家顶着一个所谓的皇亲之名。”
“是,嫁入皇家,外表风光,内里能有几分如意,不如觅一门楣相当的婚事,安稳度日,再者宁王纳娶,也是国之大事,正妃该是陛下亲旨赐婚。”
庄荀点点头“宁王意图大位,如今势单力薄,来日迎娶正妃必要以揽势为重,如今朝中权重势贵,又清廉德高的要属新晋殿阁大学士施玄灏,他有一独女,年纪与玲珑相仿,是宁王正妃的上上人选。”
“老奴对施家大小姐有过几次照面,她与咱家小姐相交颇好。”
庄荀无奈的笑了笑“玲珑注定是与宁王无缘,其实哪怕若宁王稍稍有意,即为侧妃,我也愿意成全玲珑的痴心一片,可宁王毫无此意,老夫只能痛下决心,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这边兜转无望,只盼能转圜出另一方天地。”庄荀看了看时辰,转而吩咐邢管家“去堂屋议事”。
玲珑坐在后院小厅内听各院管事回报节下与各门府的礼情往来安排,核对下人节礼衣裳帐单数目,吩咐祠堂神牌各处供奉……,各件听得都很认真,不住点头,有不明之处,随时询问。正说着,沉月进来,走到庄玲珑身边耳语一句。庄玲珑起身,“各位都是家中多年侍奉的老人,广陵遭遇百年不遇水灾,百姓民众家计艰难,爷爷日夜夙劳,皆为民计,他慈念万民,我等也要照拂乡里,送往周边贫苦人家的米面肉菜,这一两天务必送完。府中今年各处以俭为要,灯烛火蜡减半,炮仗烟火要往年的三层,除本家族亲,各府年节往来一律全免。”说着稍停一下,眼光在屋内各人脸上快速扫过,众人神情皆收眼底,笑着说道“大家多是本地人,各家也有不同程度受灾,爷爷为家中管事、仆役、杂丁,每人备了一份年礼,午饭后去偏院,邢管家照看分派,各位先去忙吧。”
众人皆喜,谢声不绝于耳,行礼顺序而出。
“去跟小满和二喜说,若有回事者,让下午再来,我要在屋内诵经练字,不再见人。你去后院将杂人引开,我马上过去”
“是”沉月应声急忙出去。
此刻大家都在前院忙碌,猜着年礼有些什么,玲珑从后院绕往堂屋的路上的杂人此刻也让沉月招呼到前面去凑热闹,玲珑一路小心张望着从堂屋后门进入转身进了书库内,认真听取和记录着堂屋的人、事、钱、物,回去后再对其中重要的事件修正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