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那黑衣人大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了刘曜。
但他刚刚一触到刘曜的手臂时,刘曜便避开了去,他按着胸膛咳了一声,竭力地将身体里的不适压了下去,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无事。”
他望着虎皮毯子上星星点点的斑驳的血迹,苦笑一声:“原是我欠了你的,如今用这心头血偿了,也好。”
那声音压得极低,便是站的离他最近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十分担忧地望着他。
主上的身体似乎不大好了……
***
献容醒后不过数日,钦天监便将大婚所需用的冕服并头冠首饰送了过来。
送冕服那日,孙氏族人照例是上了门的。
来的,是孙秀并孙姨母之女孙窈娘二人。
孙窈娘原本姿容便不差,加之惯会做人,在羊玄之面前一口一个姨父叫得十分亲密,当着天使的面,羊玄之也不好做得太过,便对着孙窈娘勉强扯出一个笑。
孙窈娘不由十分得意,不住地朝着献容飞着眼神。献容瞧在眼里,因为孙姨母而对她产生的厌恶也减了几分。
说到底,孙窈娘也不过是一个未婚的小姑子,比之献容也大不了两岁,又是孙姨母唯一的嫡女,便是纵了几分,也不算什么。
虽然被宠坏了,但隐隐约约的,献容对她也有几分羡慕——
她便扯了孙窈娘说悄悄话:“窈娘,你今日怎么会过来的?”
因送冕服是喜事,献容便穿了一身大红的晋裳,因裙裾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容易被风吹起来,便在腰间挂了玉质的禁步,整个人都比往日显得端庄不少,又因上了胭脂,衬得献容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喜气与甜美。
孙窈娘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惊奇:“阿容,你今日这样打扮十分美丽呢。”
初见献容时,她穿着一身土不拉几的黄,整个人都显得黄扑扑的,哪里有几日的精神?那时孙窈娘还在心中愤愤不平:分明自己的颜色比这小姑子要美丽得多,怎么舅父却选了羊氏的女儿不选她做皇后?
但今日一见,她却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了。
虽然有些不愿承认,但这时的孙窈娘也不得不同意舅父的眼光了。
这小姑子,穿黄色时,如一朵淡雅的小雏菊,但换了正红,她却成为了一支恣意绽放的玫瑰了。或色彩浓烈,或清淡如水,这小姑子似乎都能撑得住似的。
她今日的模样让人一瞧,便觉得移不开目光。
不知怎的,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不平衡这时忽然变得十分平衡起来了。
孙窈娘暗暗地想着,最重要的是,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了——
看着献容的眼神里便带了几分亲近了:“阿容,我还从未瞧过冕服呢,今日是特意求了舅父来带我开开眼的。”她顿了顿,“阿容,上次是我太冲动了,还请你不要怪罪我才是。”
那被阿南将刀架在脖子上威胁的恐惧似乎还是上一刻的事情,孙窈娘不由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更加秀气了:“阿容,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献容笑了笑:“窈娘姐姐多心了。”
那种事,素来不足以让她挂在心上。
孙窈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在搁在一旁的冕服上,“天哪,阿容,这就是你的冕服吗?”
她艳羡地望着大红色的冕服,又将目光一一落在命妇与皇后才专属的凤翎钗上,那钗足有六对十二支,支支都被制成了凤凰羽毛的形状,累丝嵌玉的,尾羽处,又各镶了一颗硕大的明珠。
一望便知十分贵重。
不由自主地,孙窈娘站了起来。
“这,这就是凤翎钗吗?”她目光里露出几分痴迷来,“我在舅母(孙秀之妻)那里也见过凤翎钗,似乎并不如这个华丽呢……而且,上面镶嵌的明珠也没有这个大,她不过只有三对,宝贝的什么似的,我想借来戴一戴都不行。”
孙窈娘哼了一声,十分不满:“她可真小气,阿容,你不会像她那么小气吧?”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十二支凤翎钗,这支瞧一瞧,那支看一看,看着看着,忽然抬起了手,就要对着凤翎钗伸过去——
阿南眼疾手快地将托盘带离了孙窈娘的手,微微一笑:“表小姐,这凤翎钗可没有多的呢,又是皇后娘娘才能有的东西,若是不慎丢了一支,阿南和红玉便是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的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戴着歉意地端着漆盘站得更远了些。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借来戴戴,又不是不还了,”孙窈娘十分不满。
“阿容,你这婢女怎地如此无礼?不若让我教训教训她!”孙窈娘高高地举起了手,就要朝着阿南打去,但手刚刚挥出去一半,便被阿南稳稳地架住了。
阿南嗤笑一声,“表小姐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啊。”
她意有所指地朝着孙窈娘的脖子看了一眼,凉凉地问:“表小姐,您脖子冷吗?”
她的手臂被阿南钳得生疼,这才回过神来,望着阿南凉飕飕的表情,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糟了,怎么忘记了这该死的婢女还会武艺?
她瑟缩了一下。奋力地试图挣脱阿南的钳制:“你快放开我。”
阿南将目光落在献容的身上,见献容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这才将孙窈娘的手甩开了。她手劲奇大,这一甩,便将孙窈娘的手臂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
又警告她:“再有下一次,表姑娘的手腕子也要小心了。”
孙窈娘将自己的袖子揭开,见自己玉白的手腕上赫然几个青紫的手指印,不由十分愤怒,但瞧着阿南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却又不敢放肆,只好若无其事地轻轻揉着手臂。
但早已在心里将献容与阿南骂了上百遍。
站在一旁的婢女们瞧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由都捂着嘴地低地笑起来。
“好了。”献容虽然开心孙窈娘吃瘪,瞧着她们十分不像样,又怕她们被孙窈娘记恨,便勉强地忍住了,又道:“你们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