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你从未向我提过什么要求,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些什么。便是上次在你的及笄礼上,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刻一枚印章来送给你……”
他犹豫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阿容,我从未见你用过它,莫非,是你不喜吗?”
不是。
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她只是觉得,那个东西,实在太过暧昧,也太过难为情……就像她的字一样,好像一旦用了,便当着和这个人牵扯不清了一样。
她又怎么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用呢?便是如今这样放在荷包里贴身带着,已叫她觉得甚是为难了。
想到这里,献容的脸又开始隐约地发烫了。
但下一刻,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叫她的心情忽上忽下地,甚为不好受了。
他叹了一口气,一副十分头痛的模样:“你们这些姑子的心思,实在叫我觉得难猜……不只是你,就连南风也是这样,有时候明明我给她的就是她想要的,可是,我就算给了她她也还是不高兴,甚是不好哄。”
南风?
是啊。
或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她竟然忘记了在她之前,他还曾有过一个妻子呢。
贾氏南风。
他还在做太子时,贾氏便已是他的妻子了。二人相互扶持着一路走来,从太子到皇帝,从太子妃到皇后。他们两人,才是正正经经的原配嫡妻啊……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生闷气?
她这样在心里说服着自己,可是不知怎的,她却觉得心里更加闷闷的了。
“好了。”司马衷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将她的手拉过去,又将那枚小小的赤金钥匙十分郑重地按到了献容的手里,对着她认真地说道:“阿容,我早说过,这天下,我分你一半,我所有的东西,都愿与你共享……”
这时,那张素来天真,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脸上却写满了严肃和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于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的。
于她而言,这事十分重要,而于司马衷而言,也关乎到他日后的生活和幸福——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在自己今日做出这个轻率的决定后,自这一刻起,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要在献容的手底下讨生活了。
好在,他本就从未后悔过。他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是十分甘之如饴的。便是到了此生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后悔过今日所做的决定。
他拉着献容的手,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阿容,我不知晓你想要些什么,但我却知道我有些什么……我愿倾我所有,将我的一切都给你。这枚钥匙,”他望了一眼献容嫩白的手心,“这里,是我的私库,这枚钥匙,正是我私库的钥匙。”
他顿了顿,将早就计划好的那个想法徐徐道来:“自今日起,我将这枚钥匙交予你。日后,你想要些什么,直接来我私库取便是……我将我所有的东西,都分你一半。”
那双素来澄澈的大眼牢牢地望着面前这张莹白的小脸,目光专注,又写满了真诚。
竟然,不是伪装?
献容愣愣地望着这张越来越靠近的脸,心里甚是讶异。
这些话,他说的是真的?皇帝的私库,能够抵得上小半个国库,若是他想要打赏后妃,没有名头,都是要从他自己的小金库里走账的……
可现在,他却将这东西给了自己?这整个私人库房,他的小金库,他个人的所有财产……他竟全权地交给自己打理?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管理不善,或者,偷偷地私拿一些东西吗?
他,他怎会如此地信任自己?
便是阿兄此前在读书台时,他的小库房也有专人把守——她与阿兄那么亲近,却也是从未靠近过那座小库房的。
那里,满满当当的,装的都是阿兄的希望和野心。
可司马衷却不一样。
她与他只见过寥寥数面,虽已有了夫妻之实,但二人却仍是十分陌生的,比之陌生人,不过多了一层不能宣之于口的关系……他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吗?
可是,贾氏南风也曾是他的妻子,他怎么没有这样做过?
恍恍惚惚的,献容想到左太妃曾与她说过的话:夫妻相处,真诚才是最重要的。
他待自己以诚,那,自己呢?自己又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他?她哪里配得上他的真诚……
献容不确定的想着,面上,更是满脸的茫然与不解。甚至,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了。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司马衷这样的人?
她满面震惊的模样落在司马衷的眼里,心里微微一松。
果真是这样。他猜的,一点也不错。阿容这个性子,冷冷清清的,虽是不大讨喜,甚至,她也对着自己没有什么好感……
但,那又如何呢?
他这一生,最爱做的,便是将任何不可能变成可能。如果在听了自己这番话之后,献容会爽快地答应下来,他心里反而会不觉得不舒坦。但见她满面的犹豫,司马衷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甚好。
献容这人,正如一座冰雕一样,要他揣在怀里小心地护着,一点一点的捂热了,捂化了,才能得到她内里的美好。
他将献容的手紧紧地握着,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上,以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阿容,我所有的东西都分你一半,你妥善地收着,便是全部败光了,我也不怪你……有人同我说过,要待人以诚,这样,对方才能也待我诚。阿容,我以我的真心,来换取你的真心,好不好?”
她的发丝在他的面上轻轻地拂动着,叫他心痒痒的,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温和了:“阿容,昨夜你同我说,日后我们好好地过日子,我没有说话。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献容望着这样的他,竟觉得似乎突然之间便春暖花开了。
鸟儿在窗外轻轻地唱着歌,微风轻轻地吹拂着,送来了阵阵的花香。蓝色的天空如最纯净的蓝宝石一样,正在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线。
阳光洒在地上,洒在他的脸上,也洒在二人的交握着的手上,竟忽地产生了一种耀目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