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氏献容,不过是司马衷的继后罢了。一个小小的填房继室,也值得他如此看重?
但今日她们见到这三位身份贵重的公主或是太妃时,心里,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突。
这位新晋皇后娘娘,虽还未与陛下圆房,却已得了陛下如此盛宠,待今日这及笄礼已过,正式与陛下成为了一家人,那日后——
众人纷纷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
这顿美味佳肴,似乎也突然失去了滋味。她们匆匆地用过这餐饭,忙成群结队地离开了弘训宫,朝着宫门处走去。
陛下如此盛宠羊氏,那某些暗地里的谋划,看来是要起变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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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中,献容正十分痛苦地抱着肚子躺在床上,身上的冷汗阵阵而下,因为腹中难受,她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上的力气在这一刻似乎突然被抽空了,她不住地颤抖着,牙齿格格地打着架,眼泪,早已流的满面都是了——
不是因为心中难受,而是那种因为腹中剧痛而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她有胃疾,这事,只有少数几个极为亲密的人才知道。
门被一个人急急地推开了,有人如一道旋风般地冲到了献容面前,将她冰凉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又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阿容,你怎么了?”
他声音十分焦急,将立在一旁的都瞪了一遍,“你们是怎么照顾娘娘的?”
首当其冲的,正是一直跟在献容身边的红玉。这时,她也惨白着一张脸,嗫嗫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娘娘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奴婢委实不知啊……”
她确实是不知道的。
在此之前,献容每一餐饭都是按时按量吃的,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现在看着献容满脸痛苦的模样,红玉心中也像是被揪紧了一样,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试探着问司马衷:“陛下,饭菜早已凉了,不如奴婢让人去给娘娘热一下,也好叫娘娘好受一些才是……”
司马衷正要发怒,却已见一个人快速地冲到了献容面前,从腰间挂着的瓶子上倒出了几粒小小的药丸,就要往献容的嘴里塞去。
司马衷大惊,忙将她的手格开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南摇了摇头,“陛下快别耽误时间了,这是娘娘惯用的秘药……”她说着,一边掐住了献容的脸,将那几丸药倒入了献容的嘴里:“她只要服了药,定能缓过来。”
又忙着将一杯水送到了献容的嘴边,服侍着她吞了下去,又替献容抚着胸膛顺气。待见献容的呼吸渐渐地归于了平静,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定不能出什么意外才是。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将司马衷放在眼里,只是一个人焦急地忙碌着,没有注意到司马衷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或者,她已经注意到了,只是并不将他的关注放在眼中罢了。
这时,献容才终于幽幽地转醒过来,当思想重新变得清醒,她便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龙脑香。
那味道,似乎就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似的。
她忙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禁锢在一个宽大且温暖的怀抱里,忙抬起来头来,正好落入一双干净且带着关怀的眼睛中。
“阿容,你身子有疾,怎的也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明明白白地带着对献容的担忧,献容听了,一时竟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是循着本能地反唇相讥道:“陛下若是知道阿容身子不好,是不是就不会立阿容为后了?”
这话一出,她便看见司马衷的眼中明显有一丝受伤闪过。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场盛大的及笄礼来——身为丈夫,身为陛下,他亲自为自己操办了一场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及笄礼,他那么关心自己,自己却如此伤害他,是不是太过冷漠了一些?
这样一想,便觉得有几分讪讪的,她结结巴巴地,正要解释,却已听得耳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阿容怎会这样想?若我早知你身子不好,自会早早地请御医替你调养才是,也不至于会让你如此痛苦……”
他话里话外,像是丝毫不受献容冷言影响似的,却满满都都是献容的担忧和关怀。
献容听在耳中,一直紧绷着的身子在这一刻竟有了一丝软化的迹象,心里那道专为司马衷所设的冰墙,在这一刻似乎也忽然便得薄了几寸。
她愣愣地望着面前这个皇帝,竟忽然觉得有了几分面红耳赤起来。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与她每次见阿兄时的紧张不同,反而多了几分小鹿乱撞。
她忙慌乱地别开了自己的眼,挣扎着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陛下,陛下想多了……”
她左顾右盼的,就是不敢再看司马衷的眼睛。她怕自己一看,心里那道最后的防线便会彻底的沦陷了。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在司马衷的眼里,不由更添了几分好笑。
但司马衷也怕自己再多说什么惹了献容不耐,忙闭了口,再不发一言了。
他想了想,又对献容说道:“阿容,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她不要什么礼物。
她这一生,从未收到过任何礼物,也从未有过任何期待。
于她而言,那些东西只会是她施行那个大计划上的绊脚石罢了。
这一日来,她所受到的惊喜和感动已经足够多了。
阿兄曾经告诉他,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要懂得满足。如果一昧的只知道索取,那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幸福可言了。
阿兄所说的话,于她而言,从来都是金科玉律。
她忙转了头,掩盖住了自己眼底的那抹酸涩,扯了扯嘴角,略带着鼻音说道:“陛下,不必了。阿容今日已经很开心了……”
她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陛下,我饿了……”
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这副懂事的模样落在司马衷的眼里,却突地平添了几分心疼,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了一样,几乎叫他透不过气来。
司马衷站起身来,行到了献容身边。
他身量高大,如今这样站在献容面前,直如一堵坚实的墙壁,挡住了献容所有的去路。
他目光专注,里面流淌着丝丝温情:“我的阿容,自然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