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言向来是一个情绪冷淡的人，对于外人的事从不关心，也不想过分提供帮助。
倘若梅仙瑶因为外祖母生病，向苏慕言借钱的话，她倒是可以答应。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但是，如果拿自己的名誉去帮忙，苏慕言则是万万不可。
梅仙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苏小姐，我的外祖母年幼的时候，家境贫寒，每个孩子都吃不上半口米饭，有些食物甚至是发霉的。可是，如今生活好了，年纪大了，她老人家惟一的想法就是再吃一次童年的饭，想追忆一下小时候的日子，所以，还希望苏小姐能帮帮忙。”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做顿饭？”出其不意，这个要求也是让苏慕言吃惊了。
“是，没错。”梅仙瑶为难地说：“我知道你的厨艺非常好，可否麻烦你替外祖母做一顿特别难吃的菜？”
“……”难吃？
两个字，难倒了苏慕言。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难吃’两个字简直就是在侮辱她的职业道德。
“苏小姐，麻烦你帮帮忙，可以吗？”梅仙瑶自知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他不得不问。
苏慕言纠结着：“到底得多难吃？”
“越难吃越好。”梅仙瑶说话的时候，真心感到抱歉。他相信在苏慕言的世界里，一双巧手实在是难以做出太难吃的东西。
“我考虑一下，”苏慕言沉思半晌，说道：“最好有个要求。”
梅仙瑶惆怅不已，想了半天，终于说道：“就、就像是发霉的东西。外祖母曾说，她吃过一碗发霉的饭，那碗饭救了她的命，如今想起来，越发喜欢。”
“……”苏慕言哑然无语。她深深怀疑，梅仙瑶的祖母可能有某种受虐倾向。
“苏小姐，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梅仙瑶站起身，神色凝重，向苏慕言微微欠身行礼。
“我考虑一下。”苏慕言说道。
“是，那我就先告辞了。”梅仙瑶转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候，脚步停了一下，说道：“苏小姐，夜里风凉，你多小心一些。”
“多谢关心。”苏慕言送到门口，关上房门，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这就是人生。
生老病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可是，发霉的饭菜，到底该怎么做？这个要求完全违背厨师道德了。
…………
次日，清晨起来，苏慕言的精神不是特别好。
起因是苏慕言昨天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光和什么发霉的包子馒头聊天了，态度诚恳，居然聊了一夜。
苏慕言浑浑噩噩的洗漱完毕，整个人脸色憔悴，状态不佳，眼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是免费的烟熏妆。
然后，吃早饭的时候，成功地把众人吓了一跳。
林玉书的表现最为夸张，居然打算给苏慕言泡些枸杞大枣之类的花茶。
苏慕言摆手拒绝，人在异乡，没必要过得太舒适、太精致。
吃过早饭后，梅仙瑶当然不打算放人，而且，不仅不放人，还将先前守在谷外的仆人们全部带了进来。
梅仙瑶等到一切办妥后，再次找到苏慕言，询问道：“苏小姐，不知道昨天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可以，没有问题。”苏慕言点点头，提出条件：“不过，等到事情结束后，你必须放我离开。”
形势所迫，苏慕言就算是不愿意耽搁时间，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苏小姐，请你务必放心，了结此事后，我会与你一同离开。”
梅仙瑶再次朝苏慕言欠身行礼，表达内心歉意，不过，过分生疏的态度，仿佛已经不是苏慕言认识的那个人了。
苏慕言没有接话。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梅仙瑶再次同行。
“苏小姐，你打算做什么菜？”梅仙瑶问道。
“有豆子吗？”苏慕言昨天想了一晚上，总算是有办法了，可以做一种吃不死人的食物。
“大豆？有，有。我这就让人过去取。”梅仙瑶转身和两名仆人交代了一番。
仆人们快去快回，怀里抱着两盆大豆，“公子，大豆来了。”
“苏小姐，你看……”梅仙瑶自然不知道苏慕言打算用大豆做什么，疑惑不解。
“麻烦帮我把大豆送进厨房。”苏慕言朝厨房走去。
“苏小姐，”林玉书匆忙跑过来，显然是鼓足勇气，才唤住苏慕言，脸上露出一抹担忧，问道：“万一，菜做不出来，会不会有危险？”
林玉书大概是戏剧话本看多了，每当出现一个场景都会不自觉地代入悲欢角色，生怕苏慕言出危险。
苏慕言难得心软一次，安慰这个心思不坏的小书生：“你放心，梅公子不会让我出事的。”
“噢，那就好。”林玉书仍然是担忧，“希望你快点回来。”
“嗯。”苏慕言从来没有对林玉书这般态度好，如沐春风，温暖了一池清水。
林玉书的心湖微波荡漾，望着苏慕言走远的背影迟迟收不回来目光，脸上写满了迷恋。
李明达看到林玉书对苏慕言毫不遮掩的情谊，忍不住说了一句：“林公子，回回神，天还没黑呐。”
“是是，我明白了。”林玉书这么被人提醒，哪里会误会李明达的意思，顿时脸一红。羞愧难当，抬起手袖掩着脸，匆忙返回房间了。
李明达跟着回房，‘啪’的一声，重重地关上房门，心情明显不太好，似乎在想着非常重要的事情。
林玉书闲着无事，很想打乱刚才的尴尬，凑过来，问道：“李老板，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不行吗？”李明达无端端地吼了一声，吓得林玉书一哆嗦。
“行，当然行。”林玉书赶紧回到他的房间，吁了一口气，躺在榻上休息。
半睡半醒间，林玉书隐约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身子一翻，把脸转到床榻内侧。可是，太奇怪了，那股难闻的味道怎么还越来越浓烈了？
…………
厨房里，几个打下手的厨娘陆续跑开了，最后只剩下苏慕言一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顺着厨房往外散去，不一会儿就把所有人都熏得咳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