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弟弟,让槐回到原府时天色已比较晚。让槐毫无睡意,便来到原府的花园中,一个人孤零零地慢慢走着。宾客们都已歇息,院子中十分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天空一片阴暗,只有微弱的灯光将园中的小径照得有些亮。原府的花园也布置得十分精致,假山、池塘不仅小巧别致,而且始终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就如同是在园中生长起来的一样。园中种满了各种花草和果树,花香和果香弥漫在空气中,似乎给园中的一切都抹上了一层清淡而香甜的色彩。让槐不禁想起小时候与弟弟在园中嬉戏,长大后与弟弟在园中练剑、读书的场景。那时,他们还很年轻,他们相亲相爱,他们对未来雄心万丈。可如今,物是人非,他们已阴阳两隔,而且先走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让槐越走越是万分感慨。自从弟弟稍微长大一些之后,他就生活在弟弟的阴影之下。他不仅驼背,长得难看,而且不善骑射。而弟弟却长得高大强壮,勇武异常,每次比武都能轻易击败他。后来随父亲出征,弟弟每次作战都能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赢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而他却常常掉链子,很多时候还得弟弟来救他。他仿佛又看到了弟弟身穿铠甲,手持长剑的勇武形象,而他自己站在弟弟身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又丑又没用的跟班。哎,威武英勇的弟弟,丑陋无能的哥哥,多么让人心痛的对比。
现在弟弟去世了,让槐心里面感觉到一丝丝解脱,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拿弟弟与自己做对比了。当然,这种想法让他感到有些罪恶。他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的弟弟,他知道弟弟是一个正直而善良的人,从没有想过要抢夺他的权利,只是最后被现实逼着才继承了原氏族主之位。今天下午,当厚厚的棺材被封闭的那一刻,他看着弟弟最后的音容,还是那样英俊,还是那样严肃,只是再也不能跟他说一句话;看着黄土一铲铲落下,将弟弟永远埋于地下,他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弟弟呀,你可是在这个最不该走的时刻走了,让槐不禁又想起了朝中之事。他当上北方侯才不到一年,立足未稳,封地和军队都不足,而古氏、范氏和狐氏已经结成了联盟,正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挥动屠刀。而对于现在这种局面,他只能一个人去面对。不过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自己并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令弟可以说是一位正直的人,但自古以来,正直的人总是去世得很早,而不正直的人呢,却常常活得很久。”让槐被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狐显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狐显说的话让让槐觉得意有所指。
“狐将军看样子也是睡不着啊,不知道是什么让你难以入睡。我弟弟确实是个正直的人,那你觉得我们是正直的人吗?”让槐以同样暗示性的口吻问道。
“正直的人自然不会在拿了别人的好处之后,再违背诺言从背后捅刀子,不是吗?”狐显微笑着看着让槐问道。
“你说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要威胁我?”让槐不甘示弱地反问道,他知道狐显所指的,是去年自己怂恿他去调换伊氏信件那件事。他有些后悔亲自去找狐显,但他当时觉得,只有自己亲自去,狐显才有胆量去挑战伊氏,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狐显抓在手中的一个把柄。
“我只是要感谢你的好意。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们去年就没有机会削弱伊氏的势力。我想我们,以及古氏和范氏,有着共同的目标,不是吗?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狐显继续说道,他故意将他们强大的阵容都说了出来。
“什么目标?”让槐假装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他们在谋划着什么,他也知道他们不想让他站到伊氏那边,也不想他再次趁机为自己捞好处。
“一个人不应该总是期望不劳而获,两边讨好的游戏玩一次也就够了。”狐显自然不需要回答,他只是想提醒让槐不要再当两面派。
“我们原氏和让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不劳而获。能够攻城略地的不只有刀剑,还有脖子上的这颗脑袋。这一点,我想,你们狐氏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毕竟,你们家族就是靠谋略起家的。”让槐心里很明白,在上次的车氏事件中,他获利最大,因而也最招人嫉恨。现在原止又去世了,而他还只是虎威副将,因此他早已下定决心要韬光养晦,暂时不再追求扩大自己的地盘和权力,但他也不会轻易就许下诺言。
“不知道侯爷的脑袋想要攻取哪座城池?”狐显知道他的意思,自然知道询价。
“我需要拓阳城。”让槐知道,要想让别人放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出自己的价码。而且,这还能够让他获得一座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城市,拓阳城对于防卫他上次获得的车氏城池极其关键,却不在他的手中,因此他急需得到它。
“好,只有一座城池。不过这座城池,你们要自己去夺取,而且要用刀剑,而不是用脑袋。”狐显要把让槐也拉上战车,他不想让上次孤军奋战的事情重演。
“原氏的刀剑一如既往地锋利。”让槐知道必须让他们完全放心。
“好。”狐显很满意,他知道,好戏可以开始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