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直接引来了薛千翎的外婆,导致薛千翎的逃跑作战失败。
马加等人看着薛千翎被她的外婆拽回屋里,嬉笑出声,珈斯却见到薛千翎外婆家屋前的大树后面,走出了一个娇小的人儿,那人便是辞景。
薛千翎之所以想溜出屋去,就是因为她瞅见辞景站在外婆家屋前,以为她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想出去找她。
把薛千翎拽回屋子的外婆很生气,她说:“千翎,你干吗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你好好跟我说你要出去,我会硬逼着你不出门吗?外婆让你少出门,是担心你的身体,你也知道你的身体……”
说着,外婆便流出了眼泪,泪珠儿顺着衰老的皮肤划过,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也不怪外婆担心,在早安城的时候,她悄悄出屋外去玩,却在一处略微偏僻的地方昏迷了,倘若不是有熟人路过那里,通知她的父亲,说不定她已经去见阎王了呢。
目前已知,她的身体受不得强烈的撞击,受不得冻,也受不得刺激性的气味,如果久处于气味浓重的地方,或者受到冻,遭到强烈的碰撞,那她便会陷入久久的昏迷之中。
上一次她昏迷,是因为她久处于气味浓重的地方,从那时候开始,才知道她不能久处于气味浓重的地方。
能致使她昏迷的因素可能还有很多,只是没被发现,所以家人们才不想让她出去玩儿。
这是不得已的。
为了能让她好好地活着。
看见垂泪的外婆,薛千翎暗暗责备任性的自己,她柔声答应外婆,以后再也不悄悄溜出屋外,让她担心了。
自此之后,她便没有出过门去,为了不让疼爱自己的外婆担心。
有人说,那些看起来活蹦乱跳,大大咧咧,整日里都把笑容挂在嘴边的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孤独的灵魂。
这是许久之后,薛千翎在书上看到并且懂得其意的句子,她不敢说这句话是绝对的,她只晓得,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从很久以前就是了。
由于长久地呆在屋里,她最好的朋友便是满屋子的书籍,她时常露出大大的笑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笑容只是一种久已习惯的表情。
她不想让身边的人觉得自己孤独,便以乐观开朗的外表掩饰一切,用明媚的笑容,当做最好的面具。
人们越喜欢乐观爱笑的她,她便越讨厌自己亲自戴上的面具,人们越觉得她不孤独,她其实越孤独。
从外婆家二楼的窗子看去,可以瞧见一间微微低矮的石子屋。
石子屋前,有棵梨子树,梨子树下放着一张长长的木椅。
每次打开窗子,薛千翎都会瞧见一个傻愣愣的男孩坐在梨子树下,凌乱的头发微微遮住眼眸,他抬头,遥望远方,这一望,许久许久才会收回。
那个男孩是她想逃跑出屋的那天,满目紧张地跑到屋下的人。
当时,她害怕他会出声,便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莫要出声。
没想到那个看不清左眼之眸的男孩居然乖乖地点了点脑袋。
外婆跟她提起过,这个头发凌乱的男孩叫罗小辉,他坐在树下,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吧。
每天晚上,薛千翎推开窗户,都会看见罗小辉坐着脱漆的破凳子上,陪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家眺望远空,好像在等什么人回家……
瞧着那般认真等候的男孩,薛千翎的心里居然有点嫉妒。
嫉妒他什么呢?
是他认真等候的模样,是他充斥着满满期待的眼眸,是他拥有健健康康的身体支撑着他的等候?
这些都不是。
薛千翎之所以嫉妒罗小辉,其实是因为他至少拥有可以等待的人,至少,还拥有等待的理由与希望。
好像只要他等到想等的人来了,就可以随那人去自由自在地流浪,就可以过上最开心、最幸福的生活。
而她薛千翎,永远都等不到一个可以带她去流浪的人。
哪怕是带她去早安城的大街上好好玩一个够的人,都没有。
她没有人,可以等待。
兴许是这样,她才会嫉妒那个坐在梨子树下,等人回来的男孩吧。
薛千翎很好奇,好奇罗小辉和老爷爷等待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而傻傻等候的罗小辉又能等多长时间呢?
怀着这样的好奇,薛千翎每天都会打开窗子,注意着罗小辉的一举一动。
却不自知,这样陪着男孩一起等待的日子,她早已将它习惯。
仿佛他要等的归人,也是她的归人。
总有一群孩子在月下嬉戏,玩各种各样有趣的游戏,惹得薛千翎也想出屋去找那些孩子好好玩一玩游戏。
罗小辉偶尔也会把目光投在那些孩子身上,眸子里面,满是羡慕,他曾试图走上前去,加入那些孩子,陪他们一起疯,一起开心地大叫。
可他踏出几步,又退回了原点,似乎那份想要上前的勇气,终被心底里涌出的怯懦击杀于心了。
于是,他退回原地,把覆满羡慕的眸子收回,投向遥远的远方。
瞧见这些的薛千翎开始觉得,那个叫做罗小辉的男孩孤独而怯懦。
她竟生出想要将他陪伴,替他杀死围绕身旁的孤独与怯懦的奇怪想法。
明月孤独,星星赶来将它陪伴。
那个候在梨子树下的男孩,就像是薛千翎认识多年的某个故人。
一个,‘陌生的故人’。
薛千翎自顾自的揣测之中,那个名叫罗小辉的男孩,被凌乱的头发遮住的左眼,一定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他好像弄丢了面对自己,面对整个世界的勇气,总是显得那么孤独。
所以,她想来到他身旁,想陪他一起逃离怯懦,陪他一起仰望星空,陪他一起面对整个世界。
可惜,所有想法还未付诸行动,她就被赶来这里的父亲接走了。
临走之时,他与外婆一同来到罗小辉家的石子屋前。
梨子树下,漆黑木椅,空无一人。
本想在临别之际,再见一眼那个凌乱的头发微微遮住左眸的男孩,兴许还能说一声“你好,再见”。
可惜石子屋内,空空荡荡的,想来应该是出了门。
来到大树底下,辞景也没在,失落的薛千翎心想,为什么想要好好告一个别,却无人奉陪呢……
父亲催得紧,薛千翎微微叹息,跟着父亲离开了这个名叫萤瓶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