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眠忽然转过身来,:“今天的冬天,不太讨厌。”
“为嘛呢?”夏栀星问。
雪花飘洒而下,落在江雨眠的手心里,她看着雪花朵一点一点被手心里的温暖融化,没吱声儿。
夏栀星换了一个话题,问她刚才车上的那个“于妈”是何许人。
女孩说:“于妈就是咱们三中门口新开的饭店老板……对了,你已经不是我们三中的了。我特喜欢吃她家的炒粉,据说,她以前还是你们萤瓶村人呢,后来搬走了。”
“我们萤瓶村的?”
夏栀星挠挠头,回想起于妈的样子,竟有一点莫名的熟悉感。
伸手进兜里,夏栀星便摸到了刚才在车上,从江雨眠口袋里掉出来的药瓶,他把药瓶递给她。
“药怎么会在你这里?”江雨眠接过药,疑惑地问。
“刚才你落在车上的。”
女孩“噢”了一声,然后打开药瓶,倒出三粒药,丢进嘴里。
她笑着问:“你要吃吗?”
夏栀星摇摇头。
“这药挺好吃的,甜甜的,酸酸的,你真的不来两粒?”
夏栀星感到有点好笑,敢情这女孩是把药当做好吃的啦?
他拿来一粒,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药味夹杂的苦涩味道袭来,他皱了皱眉,把药移开。
“哈哈……”
女孩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上当了,夏栀星,药怎么会是好吃的呢。”
她笑得很甜。
男孩鼻子却酸酸的。
不是因为自己被她捉弄了。
而是因为他心疼她。
刚才,他亲眼见到江雨眠吞进了三粒药,小脸上却完全没有半点表情,似是没有尝到药的味道。
想来,她已经习惯了这药的味道,可见,她平时是吃了多少这种难吃得不行的药啊?!
她只是一个十七有余的女孩。竟要日复一日地遭受这种折磨?
江雨眠戳了戳失神的男孩:
“你在想啥呢,一副同情心泛滥的样子,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如果生病吃药这点小事你都要同情的话,估计你得因为同情别人而耗尽体力翘了辫子。”
女孩话说得夸张而有趣。
像她妹妹小安附体了一般。
被她数落的男孩嘟囔道:“我同情心没有泛滥……就算泛滥,我也只对你一人泛滥。”
江雨眠闻言,撇撇嘴,装出不屑的样子说:“矫情。”
法拉冲崖口风呼呼而过。
女孩抬起头,看着苍白无垠的天空,小脸上映着雪的颜色。
没等多久,来接他们的车子便来了。
车子向着安乐希乡缓缓驶去。
夏栀星望着窗外,思绪恍惚。
其实,女孩还是任性了点,她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地方,都不告知家里人一声,这样总是不妥的。
虽然有时会有微微的调皮,上课的时候偶尔也会偷懒,但江雨眠给人的印象,始终都是安静的,懂事的,乖巧的,总会为人着想的。
这次在安乐希乡遇见她,她做的事情,好像和平时的她,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今早,夏栀星对她说,让她懂事一点。女孩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说:“连你都觉得我不懂事,要我懂事一点吗?”
他不愿见到她失望的神色。
他感觉女孩心底藏有事儿,才会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
或者说,她平时乖巧懂事的模样,都不是由心而发的。
可无论她隐匿着什么,她就是她,夏栀星都会将她接受,只因为她就是她,无可替代的她。
后来,江雨眠说:
“我从来都不想做一个乖巧懂事的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个不懂事的坏孩子,任性一回。”
那时,夏栀星才懂得,原来她的懂事与乖巧,竟是困住她的茧。
自己之所以会在送走江雨眠以后,坐上温豪的车,紧紧跟在她坐的中巴车后面,或许是因为她晨间露出的微微失望的表情吧。
也因为,她临走之际,回眸一顾,眼眶上涂满了难以言喻的红。
阿瑶晖说过:
“你们看似为对方着想,实际上是用自以为是的方式,互相逃避着,你们不过是缺失着面对彼此的勇气,不敢高估对方的心意可以翻越生活给予的阻碍与考验……”
他还说:“你就确定,你与她之间的感情与羁绊,不能杀死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鬼?”
是的,阿瑶晖说得没错。
他所有远离江雨眠的选择,都是违心之择。
因为不敢高估彼此的心意可以翻越老天爷设计出的艰难险阻,所以才选择互相逃避,并冠以守护对方的美好借口。
就算他伴着江雨眠的时候,她会因为父亲夏雨卜而陷入痛苦,只要他相信他与她的感情与羁绊,终究可以以心意为药,治愈痛苦。
虽然过程可能漫长而煎熬。
可是,这总比逃避要好得多。
他也不愿再逃避了。
因为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她,也不舍得放下。
心下决断,夏栀星顿时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这日,深冬凛冽,大雪纷飞。
他头一遭,不讨厌凛冽的冬。
车子疾然驶向前方。
路的尽头,还是路。
江雨眠与夏栀星于温暖的车里双双入眠。车子过了一个弯道,往左一甩,便有白色的药瓶从熟睡中的江雨眠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药瓶白色,如雪一般的苍白。
到了安乐希乡,司机说肚子实在饿得很了,三人便停了车,吃了一碗羊肉粉,然后直奔萤瓶村。
通往萤瓶村的路有点颠簸,江雨眠睡不着了,便看着车窗外的雪景发呆。没过多久,就到了村里。
夏栀星领着女孩向着他家的屋子走去,刚进院子,就看到父亲和一个男人在疯狂地扭打着。
与父亲打架的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亨莫阿三,两人扭打在一起,父亲更是口吐脏话,胡乱地骂着亨莫阿三,拳头呼呼,打得甚是凶猛。
父亲平日里总是沉默不语的,虽然坐过牢,但村里人都觉得他是挺老实的一个人。
他待人友好,连吵架都很少见,更别说打架了。
这亨莫阿三究竟是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才让一向老实本分的父亲生气成这个样子?
夏栀星冲上前去劝架,父亲见到他来,竟对他说道:“阿星,你来了,快帮老爸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瞎畜生,快帮老爸弄死他!”
父亲气急,像头发怒的狮子。
亨莫阿三从地上拿起了一根棍子,打向气极的父亲。
“啪啦”一声。
夏栀星拉开了父亲,棍子重重打在他的脖子上,打成了两半。
缠斗不休的亨莫阿三和父亲瞧见夏栀星中了一记棍子,倒在地上,不禁一惊,顿时停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