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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普罗旺斯

江雨眠说:“不要在意小安说的话,她只是淘气,没有恶意的。”

“我没有怪她。”夏栀星露出不在意的笑容,“谢谢你。”

雨淋湿了天空。

最后几滴雨点缓缓落入尘间,结束了这场盛夏的雨落。

小女孩对小男孩说:

“我们,去薰衣草亭。”

雨停后,小草抖抖身体,把它身上的水珠儿全都甩掉了,它觉得这场雨,淋得清爽极了。

江雨眠把夏栀星带到一座略显奇特的亭子里。

这座亭子周遭尽是绿绿的草地,还有一些淡蓝轻蓝的花朵。

亭盖不似一般的建筑,是浅紫色涂染的圆形顶盖,像极了一颗大大的棒棒糖,漾着可觅的淘气与清灵的感觉,安谧而静好。

亭间涂抹着许多颜色与字眼。

亭子里面的地面不是石板,是缤纷的花朵儿。

江雨眠带着夏栀星穿过花丛,坐在亭子中心的石子椅上。

“不是叫薰衣草亭吗?薰衣草呢?”夏栀星露出好奇的神色。

“小安的妈妈喜欢薰衣草,但是她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所以小安的爸爸就在这里种了些类似于薰衣草的花草,并给亭子取名为薰衣草亭。”

“小安的爸爸对小安的妈妈真好。”夏栀星眨眨眼睛。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你知道哪里的薰衣草最好看吗?”

江雨眠明眸如水,不置言语。

“据说是普罗旺斯……”男孩的眼里装满了憧憬。

“你,很想去那里吗?”江雨眠看着眼睛发光的男孩问道。

夏栀星点点头:“我不想总是呆在同一个地方,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去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看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

“所以你就想去普罗旺斯?”

“嗯。”

江雨眠看着夏栀星,随后移开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们想去的远方,多数都是我们妄想逃离世界的梦愿之所,因为一直无法抵达,才是远方,你想去的普罗旺斯,其实不是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不是普罗旺斯……

夏栀星挠了挠头,他听不懂女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也讲过要去普罗旺斯旅行,妈妈就跟我讲了这句话。到现在,我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江雨眠的声音浅浅。

男孩琢磨着女孩说出的话,心中始终是懵懵的。

女孩继续道:“但我知道,终有一天,长大了的我,一定会懂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

夏栀星只好露出笑容,他还是搞不懂女孩在想些什么,只好回她一句:“你记性真好,居然可以复述你妈妈说过的话。”

“好啦,夏栀星,来,我请你吃梨子糖,算是提前庆祝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希望你天天开心,无忧无虑。”

江雨眠浅笑安然,拿出一颗糖果,放在了男孩的手心里。

夏栀星说谢谢。

他瞧见女孩的小脸冷冷的。

虽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却也无法将它变得温暖起来。

她微微通红的眼眶周遭,覆盖着清晰可见的黑眼圈,似是堆满了不为人知的疲倦。

夏栀星皱着眉头,顿了顿,终于拉过女孩的手,将她给他的糖果放在她的手心里:“虽然你在笑,但我感觉你并不开心。”

“我是一个乡下的小孩子,不懂你们城里人的心思,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现在把你给我的糖送还给你,希望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心里可以像糖果一样甜甜的。”

雨后有阳光乍现。

微薄的阳光,温暖心间。

温暖色的阳光跳跃在江雨眠手心里的糖果上。

此刻,这颗糖果就像一颗小小的冰钻,飘出了凉凉爽爽的清新空气,伴着四周淡淡的泥土与小草的气息,沁入心间。

江雨眠巧笑嫣然。

“夏栀星,是不是乡下小孩都像你一样,像个小小的傻瓜?”

男孩见她绽开笑容,也露出了笑容:“你怎么像大人似的,说的话让人不知道是在夸还是在损。”

“因为,我比你要高一点点,所以就比你要成熟一点点,说的话也就高深一点点。”女孩看着身旁的男孩,踮起脚尖说道。

话语之中带着些许的调皮。

夏栀星往后退了退,“你生活在城里,生活远比我们好,肯定比我们这些乡下人幸福,比我高再正常不过了。”

“夏栀星,你比我幸福,至少你有美好的憧憬,可以有愿望,去尽情的追逐。”

女孩的神情无比认真,却分明涂抹了浅浅的忧伤。

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

“我的愿望?你是说我想去旅行这件事吗?”夏栀星说,“有啥大不了的,如果你想去的话,咱们也可以结伴,一起去旅行啊。”

江雨眠看着傻傻的男孩,冒着傻气的眼里透出认真的光芒。

她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温暖。

她只是说他比自己幸福,并没有想同他一起去旅行的意思。

而眼前的男孩,却用傻里傻气的语气,认真地说可以一起旅行。

“我们村的怀璧爷爷说过,难过就像一颗苦涩味的冰淇淋,只要你变得坚强勇敢,跳动的心脏就会变得温暖,就可以把这颗苦涩味的冰淇淋融化,融化成一份‘彩色的开心’,散发出甜甜的滋味。

“我想,如果我可以去远方旅行一场的话,就可以看见许多新的事物,看见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切的一切,就可以把它当作新的生活对待,不要难过,不要伤心。

“江雨眠,如果以后,你还是不开心,你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开开心心的旅行吧。”

男孩轻轻地许着稚意的诺言。

他尚未知晓,世界的残酷总会加冰人们心里的那颗冰淇淋。

生活之外,仍是生活。

无论你去往何处,都无法逃离生活本身。

这是生而为人的宿命。

多年以后,业已遍体鳞伤,一身尘味的夏栀星,想起女孩说的,普罗旺斯,不是普罗旺斯,总会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来。

是啊,世人总以为逃到远方就会变得好一点,就会有新的开始。

其实,远方的真实模样,完全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子。

你心中的普罗旺斯,并不是真正的普罗旺斯;就像你一直向往的远方,是别人一直想逃离的囚狱。

所以……

普罗旺斯,不是普罗旺斯。

然而,此时此刻。

他傻傻许诺的一字一语,却像散落的阳光,一点一缕,凝聚成温暖,飘进了女孩的心里。

江雨眠点点头,勾起夏栀星的小指头,轻声说:“这是你答应我的,可不准反悔呐,夏栀星。”

男孩瞧着女孩始终泛红的眼眶里面,透出无法忽视的期许,心间顿时涌出了无限的勇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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