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注定是黑暗的,感觉到了莫名的冷。也不禁让我想起我家另外两个老人的离开,大概发生的日期都是在夏天。
那一年我记忆中牢牢锁定的是我那件紫白色的连衣裙。那时候的我还很喜欢我小姨,人格吸引,喜欢暑假就去我小姨家玩。也因为家里的大人都出去打工的,我们就是所谓的留守儿童。那时候还没有手机,都只是打的电话。固定电话也不是谁家都有,一般是村里大喇叭叫的。或者是别人家的小店,给钱的那种。小姨家旁边有户人家是开小店的,所以那边的人来叫的时候我才知道爷爷不行了,然后我妈说让我们回去。于是也忘记了怎么回去的,反正是赶在爷爷离开之前回去的,那个夏天爷爷很热很热,不停地叫着热,然后大家给他买了那种很甜的冰袋让他驱热气。然后妈妈让我跪下,说我来了。然后我跪下,然后大家一起跪下,然后就是无尽的哭声。那时候的我是懵懂的,不知道所谓的离开是什么。那个夏天我送走了家里的第一个老人。我哭得很伤心,因为第一次直面离别,而是年少懵懂的时候,虽然我记不清,我为什么哭,可能只是为了离别。
关于爷爷我真的没有多大的深刻,可能一直也不是特别亲切,只知道他给我买过吃的,印象中还是土豆,很瘦很熟,倒是有几分像现在的弟弟。后期的爷爷已经走不动路,好几次还是我搀扶着走在那时候还是石子铺的村道上,一步步挪回家的。那时候爷爷一定是亏过我孝顺的。爷爷奶奶尤其孩子比较多,所以感觉尤其对我爸爸这个一心也会务农的儿子他们是不偏爱的。因为父亲选择抚养一个老姑太。现在想来也是有原因的,关于爷爷妈妈对我们的不待见。所有每个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它产生的原因。
后来,多年以后。爸爸负责养老的姑太也走了。她是在一次摔倒之后。卧床了好久才走的。那老人我印象很深。因为父亲负责她的生活起居。所以她是照顾我们最多的老人。她很高瘦,裹着小脚,但是他的小脚比一般的婆婆要大。妈说那是因为姑奶奶自己偷偷放掉了裹小脚的布。所以她虽然小脚但是走路很快。她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去过上海给大户人家当老妈子过。有个铁箱子我见过,后来她去以后是生了满满的铁锈,最终被我妈给扔了。她的过往我也只是听我妈说的说是嫁过人,然后被退了回来,原因可能是不会生。然后她的表哥还是堂哥收留了她。说起她的这个表哥还是堂哥就是我的太爷爷好像也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据说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眼睛是不好的,祖上是手艺人来到这个地方的。所以对我们家的来历也着实好奇了好一阵子。但是随着老人门的去世,也真的无从考究,只是存在而存在。
如果时间一如从前那该多好,回去再触摸一遍那些过往,一定会更加坦然些,回忆里里老太太是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并不十分待见我。但是老姑奶奶真的是个很能干的人,直到我读小学她都自己上山打柴,自己念经赚钱。她帮太爷爷撑起爷爷的家,我只记得妈说过奶奶那时候的房子都是拿老姑太从上海帮佣赚回来的银元。直到后来我也才知道家里的2个银元以及奶奶分给那些儿子女儿的银元也都是来自老姑太。
老姑太小时候对我一直很严厉,所以我们也不是特别亲近。只记得有一回去一个姑姑家看戏文,我们睡一起,她给我盖衣服,那是我最深的一次接触。剩下的就是感觉她总是护着弟弟,还为护弟弟,后脑门被天井的石头绊倒。当时印象中她是家里办吃饭,该是弄了好多桌子的饭菜,在我们家那棵原本有棵梨树的下面摆了桌子,那时候的农村都是没有浇水泥地的,都是泥地,然后上面还有很多的石头凸着。当时记得老姑太是坐着的,她喜欢喝醋,还喝了不少醋,继而是替妈去抱弟弟,一不小心摔了,正好摔倒一块石头上,但是她依然紧紧护着弟弟,自己的后脑勺却刚好砸到一块尖石头上,血流不止。妈妈连忙抱过弟弟,大家扶姑太起来,只见她捂着伤口不停地冒血。那时候农村的医疗设施很差,看病要到很远的地方,如果去医院处理,恐怕血早就流干了。老姑太居然自己指挥我妈拔了点草药居然止血了,而后就真的没去医院自己拔草药愣是治好了自己。我妈说你老姑太认识很多草药,治好过很多人。但是这种在我看来都是不屑的,因为她的重男轻女。很长的时间里我看见那一片被她的血染红的土和那块石头,久久不能想象,你到底是怎样神奇的存在啊?
我是不在意她的,因为似乎也从未交过心,我会恶作剧似地不爱听她的话,好像她还为我的不听话打过我。而那时候的我始终是不待见这个小脚老太太的。我会偷吃我妈让我给她端的菜。现在想想也是挺恶心的一件事情。但是她从来没有在我妈面前揭穿过我。依稀记得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对襟的布衫,逗着蓝色围巾,拄着龙头拐杖,坐在老屋前的一块黑黝黝的石头上。然而此刻回想她那拐杖的颜色是那种乌黑,跟她为自己准备的寿棺是一个颜色的黑。她早早早地就为自己备好了棺材。遇见了自己最终的归宿。那一代人都会早早地为自己备下这么一口。小时候在很多家的祠堂或者堂屋都能看见。小时候不懂那代人都会避而远之,直到此刻才稍微有些懂,那是他们对死去唯一的一点自己能备好的东西。估计已经千百次抚摸着这个容器,想象自己就躺在那里吧!
最终那么健的一个老人再也不能爬上南山去砍发火的蕨类。再也不能念经,再也不能跟我拌嘴,再也不能照顾我们了。突然就开始了想念。因为所谓的留守儿童真的只有在她的陪伴下,我才过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天天还是有饭吃的。不像以后要2个破小孩自己弄饭吃。记得冬天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赖床,饭菜是可以在床上吃的。古时候估计也只有富人家的少爷小姐才会有这种待遇。而我小时候在老姑太照顾的那段留守的日子里也是有过这个待遇的。她有个蒸鸡蛋的诀窍也是相当不错的,鸡蛋要用手打100下才水下锅蒸,这谁必须是冷开水。那个鸡蛋蒸出来不散很好吃!我或许已经忘记了她的不好!重男轻女也不是她的错误,那是那个时代给予她的烙印,就像爷爷奶难对我们的不好也是贫穷留给他们的唯一能做的吝啬,跟现在人们的无奈是一样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