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宋胭一回头,才发现宋时抱着抱枕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无疑比平时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的样子要温顺许多,睫毛浓密,垂下来,落下一小片阴影。
叹口气,宋胭找了被子来给他盖上。
又盯了他好一会儿,见宋时着实呼吸均匀神色安宁,确实睡熟了,这才动身到里间,拨通了阿荷的电话。
“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胭胭。”
宋胭道过了祝福,也不再客气:“姐,我这些年的捐款,一直带着宋时的那一份对吗?”
阿荷疑惑:“是啊,从你出道有了第一笔收入起,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做慈善都是带着你哥哥的名义捐款的啊。”
“这样,”宋胭略微思索,“从今年起,往年以宋时的名义做的慈善活动,金额翻倍。”
“不是我说你啊胭胭,这花销算下来,可有点大了。”
“圈子里的其他人,可都没捐这么多的。就连眉玫和乔棉,都只是例行捐款,况且,你以宋时的名义捐了,自己又落不到好。”
“姐,我愿意。”
阿荷一听宋胭这语气,就知道这孩子特有的执拗劲儿又上来了,也不再劝,妥协了:“好吧胭胭,毕竟也是好事,为社会做贡献嘛,应该的。”
挂了电话,宋胭靠在墙上,低头思索。
她因为小时候受宋正桉影响,向来不是纯粹的无神论者。
她不信神佛,可敬畏神佛。
而宋时恰恰与她相反,他不仅不信神佛,而且还极度厌恶这些东西。
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最可怕,也最可怜。
宋胭有心想让宋时心中多几分敬畏,可宋时向来比她还执拗。
所以从出道伊始,她就抱着给宋时积点福,以防他以后破产了连交医药费的人都没有的念头,一直以宋时的名义做慈善。
现而乔澜的事儿一出,更是让宋胭坚定了这个念头。
宋时命硬,身边的人都不得善终。自己就替他做点什么,好了却这一点点执念。
思索半晌,宋胭又给乔澜打去了电话。
“喂,乔澜。那人你查出什么名堂了吗?”
乔澜捏着一沓资料,一边翻一边说:“确实有古怪。宋胭,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宋时命硬的?”
宋胭皱眉:“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应该是我蛮小的时候。”
乔澜扫了一眼资料,道:“宋正桉在把宋时送出国以后,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
“什么?”
乔澜忽略宋胭的惊讶,接着说:“那个孩子,和宋时同年同月同日生。”
宋胭不自觉地拔高音量:“他就是我爸认的干儿子?!”
宋胭下意识看了眼沙发的方向,见那边没什么动静,随即回头,稳了稳心神开口:“宋时第一次和我说起这件事儿,还是我上一次回岚城的时候。”
“我当时以为,那人是那时才出现的。却没想到,他原来存在了这么久吗?”
乔澜沉声:“我也没料到。那人叫宋适,适合的适。”
“什么?!”宋胭一惊,手里的手机几乎拿不稳。
乔澜继续抛下深水炸弹。
“是你爸给取的名字,这个适字,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寓意。”
宋适,宋时。
以岚城方言来读,“时”字和“适”字,是一个音。
也就是说,宋正桉,竟然给自己的干儿子,不,更贴切一点,应该说是养子,取了和亲生儿子一样的名字!
乔澜皱眉,心中的猜测越发清晰,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前世她只知道宋胭以自己的死换了宋时的半生好命,现在看来,宋正桉作为一个父亲,未必没有在替宋时考虑。
若是前世宋胭没有这么做,那是不是……
乔澜不敢想。
宋正桉着实狠心,也着实伟大。
而宋胭捂着胸口,只觉胸闷气短,一时竟然连气都喘不顺。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宋适的名字,有看了看客厅里的宋时。
宋时依旧睡着,身形被沙发靠背遮去了半个,宋胭只能看到他有些毛躁的发。
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宋胭开口:“乔澜,这事儿要马上解决。我明天就带傅祗去见我爸,顺带会会那宋适。”
乔澜提醒她:“别忘了族谱。”
一提族谱,宋胭又觉得心中发寒。
就目前看来,宋适现在就像是宋时的替身一般,名字、生辰,就连宋家子的身份,宋正桉都通过自己的手段让宋适进了族谱。
他们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宋时是宋胭的亲哥哥,而宋适,她一直素未谋面罢了。
宋胭感觉的到,自己的父亲在下一盘大棋,她自己和宋时,还有那个无辜的宋适,都是棋子。
可下棋的人不会伤寒宋时和自己,宋适,却说不定。
毕竟宋正桉最初收养他,也带着很强的目的性。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所以宋胭才心惊不已。
她太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从前她只是觉得宋正桉不称职,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批命就远离儿女多年,现在却觉得他这么些年,也许从未放弃过关心自己。
而关心归关心,宋正桉为什么要对宋适这么做?
宋适究竟是无辜的,还是也是操盘手?
宋胭不得而知。
“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十、九、八……二、一!”
“新年快乐!”
春晚却进入了尾声,新的一年,到来了。
外面又开始放烟花,极尽艳丽,裹挟着心愿飞上天空,华丽地炸开。
宋胭突然想起,这烟花有宋时的一份。
揉揉自己僵硬的脸,又搓搓冰冷的手,她双手合十,闭着眼许愿——
“盼今年事事顺意,宋时能够摆脱命格的困境,爸爸能够安享晚年。”
“澜庭能够蒸蒸日上,乔澜要多多赚钱,乔棉要婚姻美满,眉玫要爱情长久。”
“最重要的是傅祗,希望他跻身一线,身体康健,还有……”
“我们永远相爱。”
“哟,许着愿呢?”
宋胭睁开眼,见身后站着睡眼朦胧的宋时。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不是不信这个?”
宋胭从前不喜欢许愿,认为命运由我不由天,平白的许愿根本起不了作用。
其实啊,这宋家人不愧是一脉血缘,宋时对神佛不心存敬畏,而宋胭则半点不信命。
可那是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