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曾经也有幻想过——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我总是觉得自己有些与众不同。准确点儿来说,就是我觉得我自己特别了不起——尽管这种了不起经常受到某一方面的打压:譬如我的成绩,或是来自各个方面的不信任与否定。
成绩的难堪,我姑且自以为是地把它当作一次又一次的偶然,然后,渐渐的我在其中麻木,偶然多了,就变成了必然。
但更加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许多人对我的否定,以及那种带有一丝丝鄙夷的,讥讽的目光。
我急于证明我自己,但确实又没有什么机会——直白点,是我不敢。
所以,自以为如此优秀的我,一直以为会有一个优秀的不得了的人走进我的生命里——可好巧不巧,当我真心实意确定我喜欢上他之后,内心剧烈的反差开始让我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所谓爱情,或是我一时心急而造成的一个笑话!
我为此纠结了好几天。
我反复在大脑中锤炼我对他的感情,无数次,无数次地问自己,若是将他突然失去了,到底行不行。
答案是肯定的。
我假设了许多情况,后来我发现,好像没有他之后,我平稳的心境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那一日,我出去兼职,做检录员。
扯了嗓子喊了一天,晚上七点来钟还没有吃饭,疲累交加——或许,这都不是什么理由,总之,我给他发了那句话:
我们分手吧。
甚至这句话发送成功之后,我的心里都是波澜未惊的——平静到——不像个活人。
他问我为什么。
我难得地耐心跟他解释,我说:“我已经想了好久,你也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难过,可能,只是我以前一个人久了,心里再装着一个人,真的好累,分开吧,挺好的。自此,天地两宽。”
天地两宽?
他给我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我一次又一次地挂断。
他给我发消息。
他说:“我不想放弃。”
“求你了,给我个机会,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改。”
”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你知道七夕的时候,你送我的花,同学有多羡慕吗?“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的一条又一条消息,我当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冷血的人啊,怎么做到的,说放下就放下了,毫不动容,甚至连一丝人情味儿都没有。
我看着他的长篇大论,最后,只憋出四个字:
”有必要吗?”
是的,从一开始,我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有必要吗?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那么,两个人又何必走在一起?或者,给我一个答案,这场感情,它存在的必要性究竟在哪里。
“要是你哪天不喜欢我了,那我也不能让你走啊,我要死缠烂打,要厚脸皮。”
“我想好了,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要再追你一次。”
我不禁无奈,甚至有些烦躁——尽管我也不知道,这烦躁的原由。
我问他:“不累吗?”
“不累,永远不会累。”
“总有一天,你会累的。”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没有办法继续爱你。”
随意地谈论生死,我看过多少死生契阔的桥段,我对着屏幕发出嗤笑,山盟海誓?又怎么抵得上这人心的更迭?
直男永远学不会怎么哄人开心,他找不到自己错在哪,便胡乱的认着一个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说不管做错了哪里,他都会改。
回家后,我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手机扔在一边。
无来由的,我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疼到疯狂!
不是根本不在意吗?
既然决定了一刀两断,就要断的干净!
有时候,我会痛恨自己的绝对理智,理智,往往是一种没有人情味儿的东西,就像母亲会对电视上的生离死别而恸哭流泪,我只会作壁上观,时不时说两句“这太假了。”
母亲会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吗?
那为什么这个铁石心肠的我,难受地快要碎了?
我打开灯,拿起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回了他一句:“睡吧,明天再说。”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发了晚安之后,一连串“爱你”的表情包。
我等着他发完最后一个表情,关了手机铃声,关了灯。
黑暗笼罩下,窗外的灯光亮到刺眼。晚归的,还在楼下嬉闹的孩童——欢笑声刺耳。
第二天一早,照常拿起手机,昨夜凌晨,他断断续续的发来几条消息:
”我真的很爱你。“
”我不要分手,做梦都是分手,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很爱你。“
昨夜的狼狈,在今天的脸上,又被毫无痕迹的隐藏了起来。
”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昨天晚上断断续续的睡,我也不知道几点。“
”我不想分手,好不好。“
”你昨天晚上哭了没?“
”嗯。“
”唉,不都说了,不要哭吗?“
”这能忍住吗?“
他作为一个极其稀有的,钢铁中的钢铁直男,却进化出了明明只有女孩子才应该掌握的技能——哭鼻子。我是最怕别人哭的。他每次在电话里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明天见了面儿再说吧。“
”好,放心吧,以后我肯定会处处小心的。“
他这么一发,实实在在的让我又不动声色地难受了一把。
”有必要吗?每天都如履薄冰。会累的。“
”不会的。“
他有时候其实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但有时候,他又固执地可怕。
随后,他给我发了两段视频。还写了一大段文字。
”我希望新鲜感过了之后你能给我好好说,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因为我真的很爱你,不想离开你,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当我们想放弃的时候,我们自己想一想,当初在一起有多不容易啊,我们坚持了这么久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啊。生气归生气闹别扭归闹别扭,但是不要跟我说分手啊,我们要好好在一起不要闹别扭就说分手。我爱你并不是说说而已。你要是离开我了,我就一个人了,你放心嘛。所以我们要好好在一起无论任何坎坷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眼前一行又一行的字,我看了好久。
仿佛不认识它们那样,看不下去了。
甚至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我连你都留不住,能遇到什么更好的。”
这个人,有时候上起犟来,你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这一点,跟我像极了。
但我依旧一遍一遍地劝他:“计划不如变化快,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想放弃了。”
不过最终,我们没有分手,也因为这一次,让我觉得,大概,是我冲动了。
就像人们心里总会有这么一种想法,好像自己主动去丢弃一样东西,就不会感觉太心疼——毫无疑问,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深知,自己无论幻想过多么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最后的现实就是——我依然很平凡。和所有的平凡人一样,不过众生里,及不显眼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