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阴森的寒意像是从人的毛孔里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让人冷得浑身发颤。
就在蒙烈青说出那句话的同一时间,外面各处水狱还有另一处的骚动也是火速平息。
一个落于万域珍馐楼外的小宅院里,黑暗涌动,却是像鬼魂般浮动着一个半丈宽大的气泡,里面浊元流荡,丝丝气意流转,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四个影子。
“这混蛋真是,真是疯了……”一个影子高大而怪异,就像是只蹲坐着的四臂的猿形昆虫,浑身都是外骨骼,它此时却是心有余悸的神态,语气甚至都在颤抖,情绪极其激动:
“要不是直到今天,我还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布局者,那个疑似大能竟然高到了那个境界之上!
我们真的要帮他做到这种程度吗?这万域珍馐楼里不知是谁在布局……他这简直是在找死!我们涉入其中,便是他们人族口中所说的蝼蚁蚍蜉,那背后的大能绝对一根指头就可捏死我们!你们难道还要继续帮下去?”
“不帮又能怎样?别忘了他早就在我们身上种下的魂誓。而且即便是今日,那个布局者仍然在遮掩其本来的面目,仍然在故布迷障、藏头露尾,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几粒尘埃聚集成的一团影子,发出阴厉的说话声。
它们用的语言奇怪,节奏闷沉而短促。
“你们就不觉得惧怕?”高大影子吼道。
“哼,星域广阔,纵使是大能也不能无视空间距离。况且能对万域珍馐楼这样的势力下手的,你以为只是一般货色?看这手段,其图谋也绝非小可,这种境界的修士就算没有这桩事还不是遇了我们随意便杀?”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叫唤了起来,是个形状如水般不断变幻的影子。
“虏说的对,现在退出已经不可能了。不止是魂誓所限而已,更是毁契弃约。你以为你拼着魂念受损违反誓言,他就真的没半点路可走,而你又能真的退出吗?磔磔,他是个什么人,手段又有多厉害,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蝼蚁蚍蜉也敢闯进狮虎们的地盘去伺机夺食,胆大包天,狠辣果决之极,这样的家伙我可不想跟他成为血仇。”第四个影子是个一团气,话音飘忽不定。
“你们难道都觉得他可成事?”高大影子沉默了一下说道。
“磔磔磔者,这可说不准……但是他的崛起速度你也不是没亲身体会过,挨揍的次数还少吗?”
气状影子哂笑不绝:“那个布局者见他撕开了一条裂缝,立马便对他下手,我倒是觉得以他的本事是已经开始翻盘了。他这种众道不容的怪物,此次改他的修法一旦真的成功,只怕就要更加妖孽了。”
高大影子不禁是哼了一声。
“既然你们都认为继续帮他的好,那就继续吧。”
“磔磔,只是一些低阶劣灵出手而已,我们又不直接涉入,这样的劣灵荒野里要多少就有多少,谁能查得到我们身上?你担心得太过了。再说他也确实不是弱手,这个术一早就是他发现才告诉我们的,不然你们谁能看得出来?
这家伙不止没被术化,而且这么快就已经开始撕动那个布局人的术了。这么大一场术……你以为这寡尘星上就真的无一个修士察觉?他若能继续撕开,那么我们便按约而动,他若先被术化,那当然就不关我们的事了,磔磔磔磔……总归我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出了事直接往荒野一退便可,难道只梨城里还有修士敢追出来?”气状影子飘动了一下说道。
“那就这样吧,那些低阶劣灵反正也算不上是同类,死多少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法子还是有用的,至少我们谨慎些便都不会被术化,这同样是我们的机缘,让我们可以窥视这样一个大术之理。”
变换不定的水状影子结尾道:“但那些可疑的大能仍然有可能会出现,还有衾仗那个家伙隐约似知道我们在帮他,不可不防……只梨城中的事,按照他当初计划的来,我们都不做变动就好。”
水状影子说完了话,气状影子、尘埃影子还有高大影子就压下了牢骚与不满。
没多久,这座小宅院里的黑暗便缓缓平静了下来,气泡忽焉间破灭,那四道影子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夜归于静谧。
…………
万域珍馐楼外藏了四个等阶极高的劣灵,这事似乎没人发现。至少镇狱的执法者是从没来过,一直也就没人注意过这里。
这天凌晨。
金楼的火香殿依旧是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景象,但却是时而有着一些怪异的目光看向某处。浓郁缭绕在梁柱天井之上的美食香气甚至都不能打压下这种浮躁。
瞿北此人作为管事,自然是深得其恼。
因为他就是被看的那个。
他脸上有一个鲜红肿胀的巴掌印子,早已有人知晓是被蒙六管事打的并传开了,那掌印子甚至至今仍不消退,还留在那里火辣辣地显着眼!
人流开始进出,又是一大批厨役劳役下值,有熟识的管事走到瞿北身边便拱手道:“瞿管事,下值了?”
瞿北神情冰冷地点了点头,却没什么话说。
他感觉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藏着类似的谑笑,即便是那些最没地位的厨役与劳役们路过他身边时低头不敢瞥视的模样、生怕惹恼他的模样,也令他感到一股股的耻辱与愤怒。
这是一股可以令人丧失理智的怒火。
瞿北冰冷的眸子里顿时生出了厌憎与烦闷来,在人流中不断分走,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他才来到了自己的屋舍里。
他所居住的屋舍都是单独成院的,甚至还有专门隔音遮视的阵法禁制笼罩,显然与蒙无通他之前居住的二十二舍是大不一样。这里头甚至还有绿植与小小花圃,石凳与石桌摆放在外以待客。
在万域珍馐楼里,管事级的大多数就不是半血了,但瞿北既然姓瞿,自然就还在其中。也正是因此,他的地位在管事之中并不如何高。
屋舍里黑黢黢的没人,瞿北进来就激活了夜光符石,一阵活动至半个时辰后,他留下了一道镂金身。
但隔不久,距离他屋舍的几十丈外某处,光影一个扭曲,瞿北却是易容成了另一个管事的样子现身了出来。
他两只眼珠子闪动着阴冷而警惕的光芒,抬头看了看黎明前最深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