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杉和爱原告别了大原夫妇去往太行天井崖,因路途较远就雇了辆马车。李杉憨厚老实,爱原温柔贤淑,二人颇为投机。李杉告诉爱原,师父绰号吴疯子,这是他从家乡回山后师兄弟们取得,他之前和五师叔一样是温文尔雅的人,之后变得怪异,特立独行,嬉笑怒骂,现在想来是因你母亲之事而起。爱原说一定如此,当年母亲也是不得已才离去。她说我们本是秦人,先祖徐福奉旨率三千童男童女东渡出海去蓬莱仙岛为皇帝寻长生之药,但他知道世上本无仙药。他也知从此再不能回归故土,走时带了不少能工巧匠,到达海外岛屿便扎根那里。他令工匠制作各种用具,并把带去的种子开荒种下,又教给当地居民大秦先进的耕作生产,从此在此繁衍生息,并且他被孝灵天皇封为大将军世袭罔替。因他带来先进的耕作技术以及他自己有着神奇的医术,在他死后世人便奉为司药神及司农神,而我们福田氏先祖是他的第四子,承袭大将军职一直到了外公福田康安一代。外公心系东方祖籍便命母亲前来探听大秦皇帝是否还耿介此事,哪知早已是大汉天下。华夏地大物博,山河壮丽,母亲流连忘返,后来不意病倒,却因病结识了父亲并相爱,然突一天母亲接到讯息外公病重朝不保夕,那时父亲恰在山外行医济世,母亲等他不及便匆匆走了。外公终究没能等上母亲而逝世,母亲又被族人所拥承袭大将军职一晃二十年。母亲对父亲思念从未停止,这才遣我寻父认祖归宗。
爱原娓娓道来,李杉听个明白,二人有许多感慨。四日后马车进入太行山路,李杉在路上已为爱原购置汉女服饰,并建议用汉名吴爱原,爱原欣然接受。马车因山路崎岖而颠簸,他吩咐车夫慢下来。他突然想到些问题便指引马车绕过云梦去往天井崖,虽然山上师兄们很少下山,但他隐隐觉得大师伯之事还是为宗门暗鬼所为,或是内外勾结所致,为免生技节只有改道,他没料到这一改道反出了件事。他的面目与救芸儿时是一样的,和在云梦时又不相同,所以他并不担心有人知他身份。山路难行李杉下车与车夫一道步行。
入山愈远山道愈发难行,马匹也很吃力,车夫央李杉想回转。李杉很感矛盾,他不知爱原轻功如何,在张口镇只知她武功不弱,只是不好意思打听她的轻功,但此去天井崖还有几十里,轻功高超自不费力否则便是件难事。他给车夫又加些钱,车夫无奈只好勉强答应继续赶车前行。又走一会李杉见马匹身上汗珠滚落,也是心疼,便让车夫停下。他扶师姐吴爱原下车透气,三人各找块石头坐下。这一切恰被路侧山腰密林中一双秀目看个清楚,李杉浑然不知这双秀目正发出怨怒的光来。
在清溪谷,秀儿背熟了追风步的功法口诀,依法练习。她的轻功本得过四师伯指点,而李杉的追风步也是在吴清源所传轻功基础上所创,练起来自是事半功倍,十天时间便练习纯熟。清桐夫妇试其效用,二人围攻秀儿三百招竟被她躲过。清桐二人眼神交会立即双剑合壁,这是为应对黑袍人的风雷剑法而新创,威力惊人,二人交向呼应攻守兼备,虽比不上风雷剑法,但威力仍是强大。秀儿顿感压力倍增,她灵机一动撤向山坡的林中,在这里有林木的掩护,她把追风步施展的淋漓尽致,好似灵猫穿梭其中,清桐二人根本就无可奈何。夫妻二人很高兴,知道她即便遇到黑袍人逃走总是没问题。秀儿说黑袍人应不甘心一定常来此附近窥探,为应对此人她也要主动去谷外探查,但会躲在树林中以防不测。清桐二人看她练成追风步也就放心任她出谷探听黑袍人消息,他俩则继续研究合壁的剑法。秀儿今日出谷往山外方向行有七八里,躲于密林中暗中观察四周探查黑袍人行踪,却见山路远处行来一辆马车。
车夫在前,车后一人不时会推一下车以减轻马匹的负担。马车越来越近,她几能断定后面黑脸汉子是李杉哥哥。马车停下,秀儿本欲过去相见,却见李杉从马车上搀下一位美貌的姑娘,顿时心中酸溜溜的。他又是递水又是递干粮,表现殷勤,姑娘则给他手帕擦汗。秀儿醋意大发,好你个李杉,你敢做此等无耻勾当,还有你这个小妖精竟敢勾引我的未婚夫,我今天就用雪墨毁了你的脸,看你拿什么勾引,但她知道李杉若在场定难得逞。正自琢磨怎样调走李杉,这时瞧见李杉拿着水袋晃了晃,然后对姑娘及车夫说了两句什么便走了。秀儿知他去取水,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手持雪墨飞似从半山坡林中几个纵身便到爱原近前。
爱原正坐在石上休息,但见一年青冷艳的绝色女子出现面前,她手握通体乌黑的短剑泛着寒光,杏目圆睁狠狠地瞪着自己。车夫猛见秀儿如同天降飘然若仙,还觉惊奇,但那把短剑发出的逼人寒气让他打个冷战,吓的赶紧躲在车后。爱原暗自戒备,心中疑惑面前的女子不似劫匪,却好似与己有仇,但自入中土从未见过她的,她为何仇视自己满脸杀气。爱原困惑不解站起身来微微施礼道:“小姐,你是否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秀儿冷冷道:“的确很漂亮,我就在你脸上划上一百道,看你还怎样勾引人。”“你一定弄错了,我没有勾引任何人。”爱原感到莫名其妙,她是个聪明人,凭直觉应是有人勾引了她的丈夫或情郎,那人或许和自己长像相似。“我也不认识你的丈夫或是情郎什么的。”“什么丈夫情郎的。”秀儿忽觉脸皮发热。“是我未婚夫,哦不不不,是我师兄。”“你师兄是谁,我不认识。”“还装什么装,我都看见了,你这个小妖精,看剑。”秀儿挥剑而上。
爱原哪知她师兄就是李杉,秀儿也不容她解释,剑势迅捷凌厉,招招直奔其面部煞是狠辣。爱原抽出随身兵器,乃是一柄窄刀,其状如剑稍有弯曲,可刺可砍,展开绝学呼呼带风。一个剑法刁钻凌厉,攻势迅猛,一个招法朴实,防守严密,一时不分伯仲。也幸得爱原长刀并非凡品否则早被雪墨砍断。车夫见两位漂亮姑娘突然杀在一起,看得眼花瞭乱,只见刀光剑影和在两团人影中。他躲在车后暗暗祈求千万别出什么差池殃及自己。
爱原一身白色农家汉女服饰,秀儿则是浅绿劲装,两团影子绞在一起难解难分。秀儿虽是执拗任性但非滥杀之人,她本想在爱原脸上轻划一剑略作惩戒,然后再找李杉麻烦,哪知爱原武艺竟是不弱,一时难以得逞。秀儿一怒动了杀机,展开追风步,使出清慧绝学,剑招轻灵飘逸,变幻莫测,时尔又出奇不意。她八年前得师伯指点轻功本就不弱,又练成追风步,再与清慧独特的剑法相结合,爱原便险象环生。爱原心中着急,一时手忙脚乱,刀法开始凌乱,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能。秀儿大喜,虚晃一招待爱原横刀砍去,她已回剑,用追风步一闪到了爱原侧面,猛一剑刺向爱原右肋,爱原回刀去拦,秀儿来个燕翻飞,剑势一压迅又借力向上一撩划向爱原的脸去。爱原的刀被剑一压,再想往上拦截已是不及,心道完了,今日不明不白结束在此,可憾尚未见到父亲。双目一闭就等一死。
春夏之交,原来干涸的溪流也开活跃起来。李杉转了一个弯,去往低洼处没见有流水,他便展开身法向远处奔去。在一处山脚下发现一条小溪,水势很小只在石缝中淌过,没法灌装。他循流而上,找的一处被水流冲击而成的水洼,他先以手捧水灌足自己,然后灌满水袋方展开轻功回去。刚过转弯就见两人打斗,以李杉的功力来看两人的打斗速度并不快,他已看出是爱原和秀儿在博斗。心想秀儿怎么会到这里又为何与爱原动起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爱原师姐要伤于秀儿剑下。他调动诸穴真气展开追风步刹那便到近前。秀儿的剑正要划上爱原,李杉忙展道一归元掌,指尖真气化作金石弹在雪墨背上,秀儿便觉一股力推动硬生生把剑走空。爱原听得声响不觉有碍,睁目发现李杉救了自己,心中大喜。
她正准备告诉李杉事件始末,却见秀儿怒视着李杉,她怕秀儿伤了李杉说道:“师弟,这姑娘毫不讲理,你要小心。”秀儿冷笑道:“哼,好关心啊,才几日不见就有美女相伴了。”“不不不,师妹你误会了。”李杉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得哪样?难怪要解除婚约,原来早有人了。”李杉哭笑不得:“师妹,不是这样,真不是这样。”爱原明白了,李杉就是她未婚夫。这几天和李杉相处,李杉的彬彬有礼及他的纯朴善良已是打动了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爱慕,但她绝非夺人之美的人,绝不会破坏别人的感情。她忙解释道:“小姐你的确误会了,我们是相好的,朋友。”可她这相好的和朋友间的因汉话不太流利的停顿让秀儿火冒三丈,她对李杉怒道:“李小三儿,你还有何话说,相好的,哼,好好。”她转身就跑。李杉傻了眼喊道:“师妹,你听我解释。”远处飘来一句:“给我爹娘解释吧!”便无了踪迹。
爱原把经过告诉李杉,这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压下自己的爱意劝说李杉:“你快去追她,她心里有你才会对我这样,把误会化解,不然会伤了她心,快去吧!”李杉很觉对不起这个师姐,秀儿也太莽撞差点要了她的命,但正如爱原所说,误会不解会伤了秀儿。李杉点头道:“师姐稍待,我去去就来。”纵身向秀儿去的方向掠去。
秀儿一气之下奔去,她忘了潜在的危险并未奔去林中,而是不辨方向的跑离。秀儿边跑边暗道李小三儿,你还不承认,那个小妖精都说是相好的,哼,你还帮她拦截我这一剑,我哪里不如她,我没她漂亮吗?武功不如她吗?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家伙,长的忠厚却暗藏奸诈,怪不得娘说世上男人没啥好东西,果不其然。秀儿悻悻跑去,不觉来到一处两山相对的狭谷中,谷中平坦无林木怪石拦挡。秀儿慢下来想辨识下方向,突见前面站有一黑袍人。秀儿吓了一跳,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就是十几日前的那位。秀儿打量下环境心中暗惊,她知道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而追风步若在密林乱石间进行穿跃腾挪,她有把握周旋。可如今的局面是对方的风雷剑法太过霸道,她难敌几招,谷中地方狭窄又不易躲避。心道怎么这么倒楣,家门被灭,未婚夫移情别恋,现在又是难逃一死,老天真是待我不公。但她生性傲娇,并不惧死,将雪墨握住坚强地盯着对方。
黑袍客桀桀怪笑两声:“死丫头,今儿就废了你的武功。”他并未拔剑,凭两只肉掌向秀儿拍去。云梦派武功有一特点,无论那一套招法都由一核心转变的规律,比如风雷剑法,可以转成掌法,刀法,枪法等,心法口诀相同,不过是外在形势不同罢了。他以双掌而发出的风雷掌法依旧气势恢宏,双掌携风吟雷鸣之声向秀儿袭来。秀儿展开追风步贴地横移才堪堪躲过,雪墨随之一式燕出巢斜向上刺。黑袍人见剑刺向右肋,摆掌去拍剑腹,哪知雪墨左右一晃,改为新燕捕食,剑刃飘忽直迎其掌。黑袍人顿觉浸骨寒气冲来忙撤掌后退,这时才知过于托大,没想到这丫头几日不见轻功身法又有极速进步,而且这把乌黑短剑还是把宝剑,比之鱼肠也不落下风,差点丢失两指。再不敢托大,反手拔剑又斗在一起。
黑袍人抖动长剑,风雷滚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招紧似一招,招招如大浪拍沙,汹涌澎湃。秀儿顿觉吃力,再难施展攻势。她忙以追风步配合漫雪疾风勉力坚持。她的步法灵动,怎耐这里地势狭窄限制了她步法发挥。秀儿渐渐不支却激发了她的倔强性情,直接舞动雪墨凌厉进攻亦不加防守,黑袍人似乎不为杀人而未出杀招,一时没能奈何她。但她的破釜沉舟打法极耗内力,相持只三十多招便已是强驽之末,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再无力进攻。黑袍人一招雷啸九天,剑势仿佛一股巨雷从天而降,秀儿举剑相迎被震飞两丈,吐出一口鲜血,再站不起来。黑袍人步步逼进:“我也不想杀人,但你终究会是我的敌人,我今且废你武功以绝后患。
李杉朝秀儿去的方向跟去,他已调动全身诸穴真气配合追风步急驰而去,其速度非秀儿的追风步可相提并论。追风步本是迅捷灵巧的步法,但李杉用于奔跑却可比猎豹一般,片刻间已越过几道山梁但未见秀儿踪迹。李杉知道以秀儿最快速度也该超过她了,莫非她沿山脚而行。他不敢停留又沿山脚折返。李杉在天井崖得益于祖师爷正宗的内功修练心法,更是吴清源按部就班正确的循序渐进的教导方法,早已是内功深厚直追清字辈,因而眼力听力都是极佳。风雷掌法剑法的威力又是惊天动地,他听得动静循声直冲狭谷。
当他看见时秀儿已被震飞,黑袍人正要去挑秀儿脚筋。李杉速度虽快已是不及,飞奔中右掌虚空向右一抓,山壁一块碎石吸入掌中,然后顺势击出快如闪电,当的一声石块竟将黑袍人长剑击断。
这人抬眼看李杉急驰而至,忙向后跃退。李杉并未去看黑袍人一眼,先去扶起秀儿焦急问道:“师妹,你怎样了,伤得重吗?”秀儿见是李杉甚感委屈,再难禁两行泪水:“你还顾得我生死吗?你怎不陪着那个妖精呢?呜呜呜呜呜。”李杉不敢再招惹她,也不言语将她轻扶起依石坐下,轻扣其脉博知她伤势不重。他起身缓步向黑袍人走去,黑袍人脑子早在翻滚,他惊想这李杉究是何人,几日不见内功如此惊人,自己绝是不及,若非风雷剑法万不是他的对手,可他的武功为何只防守不进攻呢,从这一块碎石来看他要杀人也是轻而易举。其实连吴清源和李杉都没想到以仁爱为魂魄所创的武学一旦想要杀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黑袍人思索再三知不是李杉对手,突然挥一掌风雨交加,万点掌影斜射而来,李杉忙以漫雪疾风招法应对,双掌如转轮一般旋动轻松化解,抬眼再看已无人影。